「小说」白梅雪（下）

作者：若水君之

「小说」白梅雪（下）

【四】

可是上苍偏偏不让断浪获得真正的幸福，当真正的危急时刻来临时，他替聂风跳下了夜叉池。不管这个人之前是好是坏，跳入夜叉池的代价就是必然成魔。知道这一危险的他决定只带火麟剑背井离乡。

他一定是不舍得离开这里的，这里有朋友，亲人和爱人。但为了不伤害他们，只能选择离开他们，这对断浪来说，无疑是最重的伤。

此刻，她终于决定出现，她要帮助断浪，把这一切的坏，都揽在她自己身上。

是火麟剑坏，一切都是火麟剑不好，这一切和断哥哥没有关系。都是她自己，太坏了。

火麟剑本就有魔性，因为只有有魔性的剑才能养活阴性极重的女性剑灵。断浪这一跳又背负了聂风身上的魔气。这样的双重魔性限制了他，哪怕她是火麟剑中唯一的剑灵也无法完全抵制。

现在的她面临着两个选择，管或者是不管断浪。

如果不管，那么他就会变成六亲不认，杀人如麻的恶魔。

如果管，他可能就会变成一个好人，说不定，以后还能够回到他爱的人身边。

毫无疑问，她支持第二个选择，也许，他终生都不记得自己，但是只要他幸福就足够了啊。

她带着希望断浪变好的心愿，俯下身来，吸走了可以影响断浪神智的魔气。

正因为此，他在成魔的过程中，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清醒；也正因为此，他救下了那个对他以身相许的女人。

只可惜断浪成魔已经无法避免。对那个叫杜芸苓的女人亦是非打即骂，那一天，他似乎是受了帝释天的极端侮辱，居然通过强行占有这种歹毒的方式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气愤都发泄给了芸苓。

她就在剑中，能够听得见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她本应出来救，却蛰伏剑中迟迟未动。

她不是不救，而是知道贸然救人的严重性。因为此刻，她已吸了断浪身上大部分的邪气，再加上火麟剑的阴气滋养，她的身上已是邪气甚重。芸苓只是寻常女子，她出现在芸苓面前只会比断浪还可怕。所以这一切，还是留到她和断浪去说的好。

芸苓夹杂着哭腔的呼喊声渐渐小了，她能听见的，只有男人低沉的喘息声和女子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感受到是断浪拿着剑出去了，此刻，是她出来的好机会，如果现在不出现，才是一切都完了。

断浪不明所以，只知道自己剑前有一道刺眼的光，他的第一反应是捂紧双眼，当他放下捂眼的手时。眼前是一位红衣女子，眼眸清澈如水，和他那天在梅树下见到的女孩子。准确的说是和玉儿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玉儿没有她这样清澈的双眸。因此他认为那天只是南柯一梦。

他只记得那天痴痴地看着她，竟还有些害羞，待他回过头去想问她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藏到树后去了，也就没有多问。

“为什么要伤害芸苓？她可是一心想要跟随你，照顾你的。”她没有顾及断浪这一瞬间眼神的呆滞，而是直截了当切入问题。

“我喜欢的不是她，我不能够欺骗我自己……”他言辞闪烁，手臂狠狠地锤击身边的树。“我喜欢的是玉儿，准确的说，我喜欢的也不是玉儿。其实，我那天在梅树下，看见的是你，对吗？”

“你不要管是不是我”她有些怒了“喜欢的，就有责任去保护，不喜欢的，就可以随意伤害是吗？断浪我真是看错你了！”

断浪阻止她，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断浪能够控制的了“我现在出现，完全是念在你从前带我出了凌云窟，让我看到这周围的世界，还把轿子给我坐，我真的感觉到作为一把邪剑，尝到了万年以来从未尝过的被人尊重的滋味，这才决定要帮你，可是你呢，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现在是一个坏人，我只有做坏事，才能符合我的身份，包括，伤害她的那件事……我想过不这样去做，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他捏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打出去，额头和太阳穴青筋暴跳，一些事情不停地闯进他的脑海，他却不得不忘记，是的，他要接受，好人的身份，从前的时光，不是他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不可以，在我的面前，你要记住你是一位好人，所有的坏事，全是我做的，和你无关！”作为一个剑灵本应该不介入主人的事情，本应该随着主人的心志走，本应该心中无物，可她却在这一刻，不顾这身份的阻隔，把心中的想法都倒了出来。

“不，既然你是为了报恩而来，我就更不能把这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你……”她伸手去掩他的口，忽然想起，当年她刚刚成形的时候，听到火麒麟的话也想这样掩它的口。

也不知道现在火麒麟怎么样了，有没有修成人形。如果当时火麒麟用功一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嫁给火麒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现在已是天下至邪之人配上天下至邪之剑的局面，再怎样难过，都回不去了。

过了很久，断浪才冷冷的说了一句“感谢姑娘恩情，请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名字？”她想了半天，回报以冷笑“不过是代号而已，不过如果你想叫，叫我落雪便好。”

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为什么要叫自己落雪。

白梅盛开，雪从天而落，花前月下，她和心爱之人并肩谈情，江湖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们无关。

那是她一直期待的日子啊！

【五】

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断浪。把自己变装成断浪的样子请聂风二人入瓮；在帝释天的背后另想一套计谋，让断浪东山再起，同时牵制帝释天；待帝释天去世后，追杀神母骆仙等一切党羽；还告诉断浪如果杜芸苓生下了孩子，一定不要对她和孩子有任何愧疚之心。因为，她想让杜芸苓看清现实，离开断浪。

那些无辜死于火麟剑之下的人，都知道此事应该是断浪所为，但是他们那时，分明看到的就是一道红影，杀人于无形之间，却不知那是谁。

落雪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可以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自己身上，断浪就可以重获自由。今后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她把人想象的太简单了，

人们只要确定了他是坏人，一切事情他便都是主谋，不管他参没参与，所谓的正义都会将他联合绞杀，包括曾经在天下会长大的兄弟风和云。

而风就是那个，曾经和断浪共历生死的长发男孩，她第一次感觉到，友谊在时间的面前，竟是那样地不堪一击。

面对二人的质问，断浪没有否认，干脆利落地承认这一切事情都是他所为，并主动挑起了几人之间的争斗。

断浪看似很聪明，其实他就是这么傻。为了保护她，为了保护陪他出生入死的这把火麟剑，硬是把所有他做过与没做过的事都揽给了自己。把他们二人的挑战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落雪此刻只有一个想法，她想冲出剑去，告诉他们有些事情，断浪是受她，受所谓的火麟剑指使的，和他本人没有关系，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跳出剑外，剑不知被什么力量封住了。

她只能静观这件事最后的结果。

和当初救她出来的人，一起经历失败……

断浪服下了双龙元，自然不会死，只是被封印。但是这封印时间久了，必然也会影响寿命。

她也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 为他承担所有罪责，并不能洗清他在别人眼里的罪恶印象。

一个好人要做了一件坏事，就真的永永远远都回不去了。

想让他真正的回去，忘记所有和从前相关的事情，忘记所有他所欠的债，就只有一个办法……

她狠了狠心，借用火麟剑的力量，将封印连同断浪的肉体一起狠狠打碎，同时用自己的全部功力保留断浪完整魂魄用以投入轮回。

“你不必记得我，也不用记得那把火麟剑，以后，你就是干干净净的了。”破除封印耗费了剑灵的大部分力量，落雪一边说话，一边有鲜血从嘴边渗出来。

“最终还是因为你，我白修行了这许多年，我一直陪着断家的列祖列宗，却没想到被情所误命丧于此，还真是可怜又可恨呢。”

“火麟剑是把邪剑，毁了也好。只是我，我再也见不到腊梅花开，飞雪连天的景色了……”

“如果我还能看见，那将是多么神圣啊。”

保留他人完整魂魄，代价就是剑灵自己魂飞魄散。

虽然不甘心。但她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就像当初自愿把他让给玉儿一样。

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在她生命消逝前一刻，她似乎看见了白梅盛开，雪花纷飞。

另一边，火麒麟经历此事之后不再窝囊，终于突破自身懒惰修成人形。

但他始终没有离开凌云窟。因为，他在等一个娇小可爱的人。

“虽然我没说出来，但是我也想这么说，修成人形之后，就和你成亲。”他看着同样一身红衣的自己，“嗯，这件衣服拜堂看上去还不错……只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啊。”

他就这样守在这个地方当了一辈子妖精般的存在。

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大雪纷飞，白梅开满枝头。

“这是白梅雪，白色腊梅开的雪夜，会遇见心上人。”

只是，我的心上人，你在什么地方呢？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不知，此刻他已经见到，而那剑灵，已经化作朵朵白梅中唯一一朵红梅，向他微笑。

据说此后每对情侣在这棵梅树下许愿永结同心，都很灵验。

因为树，再也不愿意看到，有人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