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我刚转学到星河小学的那天,皮哥正在调戏一个女生。
皮哥跟另外一个家伙,好像叫吴昆,都长得高高大大,俩人把女生堵在角落里,女生双手捂在胸前,皮哥脸上怪笑着:“兄弟媳妇,把手拿开,让哥看看胸前的小熊。”
女孩子脸憋得通红,小声说:“你们看一下就走啊,不准摸。”
皮哥往后退一步:“正人君子,不干猥琐的事情。”
这时上课铃响了,皮哥摇头骂道:“真他妈扫兴。”
安排座位后,同桌悄声给我说,别惹后排的几个男生,可坏了。然后我就留意他们起来。
皮哥真的是哥,留了好几级,年龄比我们大三、四岁,班里几个坏孩子,他是头。
上课从不好好听,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就在下面讲,让他回答问题,总是用我们方言阴阳怪气回答,不说普通话。
几个人组成小帮派,隔三差五欺负人。班里有个男生叫宋明,穿的邋邋遢遢,皮哥他们经常以欺负他为乐:让宋明站在讲台上,撩起上衣露出肚子,拿出小木棍敲打宋明的肚子。宋明的肚子不知怎的,胀的很大,敲起来声音很响,皮哥笑的很大声。
欺负女生也是常事,一般都是手下小兄弟喜欢某个女生,女生不同意,就把人堵到墙角,戏称‘照顾兄弟媳妇’,不过对女生还略有君子风范,不动手。
我学习很好,人缘不错,不轻易跟人起冲突,相反,跟皮哥他们几个关系还不错,因为他们总抄我作业。
有一天上课,班主任怒气冲冲进来,叫着皮哥、吴昆两个人的名字,皮哥不在,吴昆走上前,班主任一脚把他踢到门口,然后抡起胳膊狠狠的打下去。
我们不知道什么事,看着吴昆在台上整整挨了五分钟的揍,班主任打累了,问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吴昆默不作声,看来自己知道闯的祸不小。班主任拿教鞭指着吴昆的脑袋:“让皮XX(皮哥的名字)下午来我办公室,他要不来直接开除。”
下午,班主任屋里进去好几个大人,皮哥出来时脸通红,衣服上都是脚印。
原来皮哥、吴昆俩人回家,路上闲的无聊把人地里的麦子点了,那个村十几亩麦子全给烧光。皮哥父母在外地打工,没人管他,而且他长得人高马大,受害者们也不管他是不是个孩子,狠狠打了他。
班主任专门开班会训斥他俩的行为,让皮哥吴昆下周在全校学生面前做检讨:“你们两个,就跟地里的蝗虫一样,糟蹋多少粮食。”
下课后,皮哥找我替他写一份检查,脸上还是笑嘻嘻的。皮哥就这点好,经常挨打,脸皮厚,跟吴昆开玩笑:“老师说你是昆虫。”吴昆也笑:“那你是害虫。”我在边上笑惨,皮哥拍了拍我脑袋:“笑什么笑,你是豆虫。”
后来大家就以各种“虫”相称,自称“害虫帮”,不过我不馋和他们做坏事。
02
初中后大家重新分班,皮哥在邻班。
青春期大家发育很快,那几个坏孩子尤其是,都快比老师高了,逐渐又成了初中校园一霸。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另外一波,是县里政府大院的,两拨人为了谁是老大,打来打去。
隔三差五在门口约架,打完仗后,不管输赢怎么样,第二天都会向同学们吹嘘他们的战绩。
坏孩子总是懂社会知识比较多,抽烟喝酒谈恋爱,样样走在前列。他们课间经常蹲在厕所里,抽烟吹牛逼,我偶尔碰见,就跟他们一起瞎扯,所以知道的内幕消息还比较多。
据皮哥说,他X过3个女生了,“一个比一个骚”,皮哥经常挂在嘴边的是:“小嘴亲起来甜,小手摸起来顺,小X操起来爽。”我们其他人都是处男,脸红耳赤又兴奋异常,迫不及待想学习这些生理知识。
皮哥也不遗余力,越发在女人身上用力,后来皮哥被开除,就与女生有关。
当时吴昆喜欢他们班里的一个女生,学习很好,不理这些“混混”。皮哥跟小学一样,叫几个人把女生堵墙角,叫“弟妹”。
女孩子长得文文弱弱的,但有个哥是高年级一霸。过了几天她哥带人寻皮哥报仇,直接就在班级门口开打了。
那是班里学生第一次见到“帮派”斗争,两伙人拿着凳子和板砖在门口拍来拍去,直到有人亮了刀子,虽然没砍伤人,但其他同学告诉了校长。
不知道那把刀子是谁的,学校就一一审问。
后来小弟们都被放回来了,皮哥跟那个女生他哥作为两拨带头的,继续留在校长室接受训话,具体发生什么大家都不清楚,一个小道消息是这样的:
校长轮流揍他俩,还威胁要开除。高年级的那个孩子认错态度比较好,一直说软话;皮哥虽然年纪低,但长得跟成年人差不多,被打的非常狠,还不停抬手抓校长教鞭,校长怒了,更使劲打,然后皮哥抢过教鞭,一把把校长推到在地。
皮哥被开除,几个小弟还欢送过他,吴昆没去,后面竟然改写归正,很少惹事生非了,虽然还是不学习,但比以前好太多。
刚离开校园的那段时间,皮哥经常来学校,看望他的小弟,还有他的“女人”。
过了大半年吧,皮哥不来了,说是跟他爸妈去外地打工去了。
03
我上大学以后,皮哥又回老家,每天没什么事干。过年喝酒,几个初中时的同学小聚,皮哥一如既往的挑头组织。
酒席间明显感觉大家不把皮哥当回事了,时不时开他玩笑。皮哥仍然神采飞扬,估计神经大条,体会不到别人对他的态度变化。
“我得找个时间提亲,会会老丈人。”皮哥喝了杯酒,语气很高。
大家在边上起哄,谁呀,这么不长眼,能看上你。
“你们都认识,”皮哥神神秘秘,又带着点小得意,“猜猜,我把事都办了,床都上了。”
“张芸,李雪?”大家说的都是初中时皮哥‘上过’的那些女孩子。
“不是,刘梅梅。”大家都很诧异,以为皮哥在吹牛逼,皮哥拿出他的手机,给我们看照片,照片中皮哥直视镜头,刘梅梅在侧脸亲他。
刘梅梅跟我同村,我们是远房本家,算辈分是我姑。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虽然比我差点,但大家公认她考大学板上钉钉,当年是女神级别的人物。
他俩会在一起?我们都没缓过神来,然后皮哥笑呵呵给我们讲述他俩的故事。
刘梅梅高考考的不好,刚过二本线,家里没有钱,不让她上大学,只能去外地打工,在服装店卖衣服。皮哥正好也在那个城市,离得不远,每天往她店里跑,送吃送喝,就在一起了。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直到那天听皮哥说起他俩在一起。
我心里不舒服,皮哥就是个小混混,初中都没毕业,刘梅梅虽然也没上大学,可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他俩在一起?实在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不过皮哥搞女人真是有本事,刘梅梅对他挺死心塌地,后来提了亲,老丈人也不得不同意,没几天就办了婚礼。皮哥在婚礼上笑的跟个大傻子似的。
过了两年,添了一儿一女。
04
研究生的暑假,我在准备驾照考试,皮哥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
到了他们村,皮哥站在吴昆门口,手里拿着棍子说要拼命。
皮哥婚后俩孩子,生活不富裕,他们村那两年流行养鸡,还挺赚钱,皮哥也在自家地里修了个养鸡场。
养鸡不是难事,难的是找到合适的买家销售出去,每年都有养殖户销售不了赔本的。
养鸡户里,卖的最好的是吴昆,据说他认识外县的酒店老板,需求大,要价高,赚了不少钱。
吴昆走出家门,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小西装,带着墨镜,说要进城,没空跟皮哥理论。这两年吴昆混的不错,家里盖了二层小楼,开了辆小轿车。
“你不帮一下大哥?”皮哥说话还是横。
“皮哥,不是我不帮你,没法帮,别人需求就那么一点,我带上你们,自己的鸡就卖不出去了,前两天,小舅子让我介绍门道我都没介绍。”
“不看看咱俩的关系?”皮哥想必来过好多次了,语气有点不耐烦。
“关系再好,我也要养家糊口不是,这样皮哥,你一棍子把我闷地上,反正我要是开口帮你,家里人杀了我。”
皮哥青筋外漏,急的不知道说什么,拿起棍子就往上扑,周围人见状急忙抱住他,我也跟上去,劝他冷静。
皮哥带我们几个回家吃饭,一路上说吴昆怎么不是东西,吃独食。“这个日比(日比为昆),当年抱我大腿那么紧,现在特么忘恩负义。”
皮哥家里,刘梅梅准备好饭端上来,她胖了很多,皮肤也黑了很多,头发胡乱染的黄色,黑色的发根都长出来了。刘梅梅向他抱怨:“再找不到出路,这批肉鸡就烂在笼子里了,今年的饲料钱还没还上呢。”
“说这个干嘛,大家兄弟们都是来喝酒的。”我们看着气氛不对,草草吃完饭借口都走了。
当年在校园里不可一世的皮哥,面对柴米油盐,辛酸和可笑。

05
因为刘梅梅的关系,皮哥经常来我们村,如果我在,每次都来找我喝酒。
年龄大了,皮哥长得越来越粗壮,皮肤越来越黑,脾气反而越来越好,而且越来越啰嗦。
“你们混的都比我好,你在大城市当官(他以为我在北京当官,实际上我只是坐办公室而已),XXX县里买了好几套房,你们还是不错的,大家还能一起吃饭。吴昆这个日比,发财了不起啊,还不帮我,赶明扒了他的鸡舍。”
每次喝多,必问我什么时候结婚,要给我准备婚礼的车队。
“什么颜色都有,你要白色,一溜得白色奥迪,你要黑色,都是宝马,你哥没本事,朋友交了不少。”
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一遍又一遍,可我总不能提醒他说了好多遍了,不用再说了。只好每次赔笑,“谢皮哥,这么大面子,真是受宠若惊。”皮哥就很高兴。
也许只有醉酒时,皮哥才能重回年少时当大哥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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