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记忆
捞鱼
“哎呀，南极，你肚子上咋流血了？”宋南极没来得及穿背心，肚子上一道道的血痕很快便被爷爷发现了。
“哦，没事，是我刚才上树掏老鸹窝的时候磨的。我撒了点土，早不出血了，没事。”宋南极半真半假的说：“爷爷，我今儿个就不回去了，上你们那睡觉，行不行？”他知道一旦回去这个伤口肯定瞒不住，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挨一顿揍，所以爷爷家是很安全的。
“呵呵，你们肯定是又去法非了吧？你们这帮小子，弄个啥都得小心点。”宋有才很少责怪自己这个孙子。
法非（fá fèi）：一般指小孩子淘气干坏事搞破坏去了，当然这个坏事不是违法乱纪的事。
“哎哎哎，鱼鱼鱼鱼鱼，这有个大鱼，快点，南极，拿鱼兜！”宋春海看到一条飘过来的鱼，显得格外激动，因为他们家没有人下河捕鱼，所以这种亲手捕鱼的机会对他来说很是难得。
“哪儿哪儿哪儿？在哪儿呢？”宋南极抄起一个三米多长的鱼兜，晃着脑袋开始往水面上找。
“这儿这儿这儿，在这儿呢！”宋春海爬上船头，指着前边四米开外兴奋的说：“看见了没？就在前头，白色的一条大鱼。哈哈，咱们这回要发大财喽！”
“看到了看见了，哈哈。爷爷，这条鱼个儿真不小啊。”宋南极手执鱼兜，站上船头，盯着河里诱人的鱼儿随时准备下手。
“等下捞的时候记着先从鱼头开始捞，要不然如果这鱼还活着就跑了。”看到大鱼的宋有才小眼放光，放慢船速，指挥孙子怎么下兜。
可惜，同样有点激动的宋南极一兜子下去捞了个空，因为水里的鱼深度和你在岸上实际看到的并不一致，这个道理直到宋南极上初中学了光的折射原理才明白过来。
“快些停船爷爷，刚才没捞着那条大鱼。”宋南极急忙喊。
“就是锈啊！兜子下深点捞。那鱼是不是还活着呢？跑了没？还能看见吗？”宋有才一连串发问。
锈：就是笨的意思，宋家庄的土话。
“我刺儿，这条鱼还活着呢，我看见了，它的腮还动呢刚才，估计是让炮给炸昏了，斜着身子正养精神呢。哎哎，没事，它又上来了！”宋南极谨慎的，小心翼翼的遵照爷爷的指令又一兜子下去了。
这一下他没有再失手。
“哈哈，这回终于捞上来喽！好家伙，爷爷你看，这条鱼得有好几斤吧？”宋春海比捞上鱼来的宋南极更激动。
“四斤左右吧，不赖，今儿个咱们算是来个开门红，哈哈！”宋有才笑口颜开。
“爷爷，这是什么鱼啊？我怎么以前没见过呢？”虽然大部分河里的鱼宋南极都见过了，但真正能叫上名字来的却没几个，“爷爷，我知道了，它是不是叫细鳞呢？你看它身上这鳞片这么小，比什么鲤鱼鲫瓜的都小。”
看着那一身比平时那些鱼的鳞片都小的白鱼，宋南极编了个名字。
“细鳞？还粗鳞呢，这鱼叫白鲢。”
“白鲢？哦，这种鱼儿长得和胖头鱼差不多怎么，他们是不是亲戚啊？”宋南极把鱼掏出来扔到船头和船舱中间的隔舱里，里边的装了一些水可以让这些鱼多活一会，要不然在这炎炎烈日下，一会就全变成鱼干了。
“嗯，那个白鲢是胖头他叔伯弟兄，呵呵。”宋有才笑着说，“春海，船舱那还有个小一点的鱼兜，你用那个捞。”
“哈哈，遵命，爷爷。”手拿鱼兜，宋春海更兴奋了，“南极，咱们一起捞，准能捞一大堆胖头和细鳞。”
“没听我爷爷说吗，那叫白鲢，不是细鳞。”宋南极纠正。
“你们俩先到船舱坐好。这边鱼忒少，咱们跟着河南那些炸鱼的人们，在他们后边捞，看看今天运气怎么样吧。”宋有才说完双臂加快了划桨的频率和力度。
阳光下，粼粼波光上，一叶扁舟，一老两小三个人泛舟而行，远处淡墨色的山峰为背景，何等美轮美奂的一副画面！
这种画面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可惜画面中还有一些刽子手正在对大小鱼儿们进行有目的的屠杀。
不远处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炮响，虽然隔着还有几百米，宋南极已经能感受到那股冲击力。几十米高的水浪形成的水雨已经将三人的衣服全部打湿了。
有人可能要问了，何以这些人在大白天的也敢如此猖狂的公然炸鱼？没人管吗？前边不是说有水产巡逻吗？
这里边有一点前边已经说过了，干这些行当的都是胆子大的，而且人家是成群结队的，一两个汽艇过来要是往你边上扔个鱼弹你不肝颤吗？这些人里边真的是有心狠手辣的角色的。其二就是那些汽艇一般不会天天都出来转，大白天的在屋里边啃个西瓜吃个冰棍多舒服啊，对不，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抓人呢？再有就是汽艇出现的时候总是在很远的时候就开动马达，那些违法捕鱼炸鱼的一听到动静，早早的就把炸药藏起来或者直接扔到水底了，就算你过来找不到证据也那人家没辙。
其实宋南极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像警察抓贼的时候，总是先要警笛长鸣；水产上抓捕鱼的也是人未到，声先到，这不是打草惊蛇吗？难道是想用声音震撼住对手先？
宋有才带着两个小孩跟在那些炸鱼人的后边净捞他们剩下的那些小鱼。炸鱼人他们只挑大的几乎不要小鱼，所以沿途宋南极他们捡了不少的小鱼。但是有些在深处被炸昏过去的大鱼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浮到水面上，所以也不免有些“漏炮之鱼”让宋南极他们收入囊中。
烈日下，宋南极他们跟着这些炸鱼者差不多跟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里，他们捞了半船舱的鱼，还有七条五六斤重的白鲢和鲤鱼，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今儿个俺们算是发财了，哈哈！南极，挑几斤小一点的鲫瓜片子回去煮煮吃。春海，你也挑点拿回去吃吧。”宋有才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能赚到钱，对于农民来讲真的是很幸福的事。
“好家伙，今儿个有鱼吃喽，哈哈！”宋春海高兴的说。
“带水了没有，爷爷？我渴的快顶不住啦。”忙碌过后的宋南极舔了舔干的起皮的嘴唇说。
“带什么水啊还？咱们这不就在水里吗，这么大一片还怕不够你喝啊，呵呵！”宋有才把船停在水中间，坐下来也休息一会。
“爷爷，这水能喝吗？”宋南极看着绿呼呼的水，联想到自己打澡洗的时候在里边拉屎撒尿，还有那些村里边大婶们在河边洗衣服泡沫，有点怀疑。
“怎么不能喝啊？俺们在这河里打了一辈子鱼，就是喝这个水长大的。你去问问谁在河里打渔谁还会带水啊。喝吧，没事。”宋有才说着自己带头用手捧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宋南极和宋春海见状也当仁不让，小手捧起来喝了个够。
等到回到岸边的时候，太阳已经没那么辣了。岸边早就有人等在那里收鱼了。
“有才叔，看这样儿，今儿个您是发大财了吧！”收鱼的是本村的，相互之间都很熟。
“嗯，今儿个不赖，捞了几条大的。今儿个什么价？”宋有才也不谦虚。
“鲫瓜和白鲢都是一块钱，鲤鱼两块半。”
“大撅嘴呢？”大撅嘴也是一种鲢鱼，小个的不值钱，大个的要贵许多。
“嗨，今儿个你还捞了两条大撅嘴啊？几条啊？”收鱼的凑过来看。
“不多，就捞了两条。多少钱？”
“五块钱。来吧，我给你过秤。”收鱼的光着赤脚，拎着一个沾满鱼鳞的称过来。
最后算下来，三条白鲢卖了十六块钱，三条鲤鱼卖了二十八块钱，两条大撅嘴卖了六块钱，一堆鲫鱼，白条和小撅嘴一共买了十五块钱，总共六十五块钱。
这个数目绝对不少了，比有些费了一天劲儿用好几十张渔网捕鱼赚的都多。
看着手里沾满鱼腥味的票子，宋有才一路笑个不停。
宋南极和宋春海也高兴，因为作为助手的他们不仅被赏了两个冰棍，还吃上了鱼肉。另外宋南极还被偷偷赏了一块钱的巨款。
不过几年之后他们像这样的微笑就越来越少了，因为靠水吃水的他们发现河里的鱼越来越少了。
炸鱼被禁之后，接下来就是迷魂阵和高压电鱼两种丝毫不逊色的杀鱼手段。等2011年宋南极再回去的时候，就连一千伏电压的电都点不上几条鱼了，一个小时，他们只电了三四斤的小鱼儿和两条稍微大点的虎头（黑鱼）。
我们不想再长篇大论的谈人类是如何鼠目寸光，如何厚颜无耻，如何恩将仇报的破坏环境，掠夺资源，只是要说一句：万物众生平等，大自然的恩赐不等于馈赠，而你理所当然的索取其实是掠夺。
时光一去不复返，可环境呢？难道真的要等到最后一滴水成为我们的子孙后代的眼泪那一刻我们才会觉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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