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好巧不巧，刚到楼下，便一堆人围拥着水泄不通。林素儿被挤在圈外，想要进去里面，真是插翅难飞。

几个保安正在拦着，人群里时不时有人大放厥词。不断口水横流。林素儿纳闷发生什么事了。

保安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公司员工。林素儿只好坐在离人群不远处的台阶上。

“王颖你给我出来！你骗我！现在有人在网上告我侵权，那是我自己的作品啊！你们怎么可以卖给别人？！”

“你还我清白！”

“有本事就出来澄清，有胆子做没胆子出来承认！你个……”

不一会儿，田秋梅一众也赶来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群人一见到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便知道那是公司员工，纷纷冲上前来。

杭杏萍尖叫一声，大喊：“喂！你不要抓我！”

林素儿带着大帮人跑啊跑，终于得以躲进远处一家私人咖啡馆里。

“杭主任，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有没有收到消息？”

“是啊是啊，怎么突然一群流氓在公司底下作妖，高层也不管管吗？”

“你们别问我呀，我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还跟着你们一起跑？”

“你们说，会不会是公司欠债了？这些人来追债的？”陈平挥挥手指，好让大家赞同她的观点。

“不会吧！这几天好好的，也没听说哪个高层跳槽了啊！”

“我给吕总打个电话。你们别吵了！”杭杏萍拨响电话，却没人接。

“再打几次，说不定在忙！”有人提议道。

“天呐！我感觉我心跳跳的好快！不会真的又什么大事发生吧？”

“你闭嘴！”大家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电话还是无人接听状态，除此之外，王经理也联系不上。

那帮人还在闹喊着，丝毫没有退怯的势头。保安也在尽职尽责地不让他们靠近玻璃门。

十点刚过，有记者抬着摄像机前来拍摄。看来真实情况十分严峻。

“各位观众，这里是东洲电视台，上午十点，据好心市民来电，金叶大厦楼下一大群人在抗议，说神笔出版社未经作者同意，私自售卖作品版权。情况到底如何。我们来看看――”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关先生是吗？你是因什么来到这里抗议的呢？”

“大家快看，这是一家无良出版社！在网上打着要为原创作者维护利益的公司，竟然私底下拿我们的版权卖掉了！”

“你们之间有签订什么合同吗？”记者追问。

“就在昨天上午，他们拿了一份所谓合法的合同过来叫我们签，说只要我们签了，就相当一张长期饭票。只要是我们的作品，他公司一概招收。同时负责专人培训，改正。”

“那合同里面条款存在什么漏洞吗？你们签的时候有第三方在场吗？”

“合同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紧要的问题，除此之外，因为他们通知得急，我们也没来得及准备，双方就达成协议了。”

“记者朋友，你们要为我们评评理，有人明目张胆把我们辛辛苦苦写的作品登载在网络上，起初我们并不知情，是我们热心的好友发现之后，将情况告知我们。我等才知道，版权出现了问题。现在这个情况，哪里找到人要回我们的版权呢？”一名女性哭哭凄凄地留下泪来。

“目前为止，神笔出版社并没有一位负责人露面。公司楼下的玻璃门更是大门紧闭，关于后续版权问题，签约作家的权益该何去何从？来自现场的报道。”

当林素儿他们看到这则新闻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他们还呆在咖啡馆里。

“看样子，公司要吃定官司了。”有人忧心忡忡地叹息着。

“吕总他们是不是捞着钱就跑路了？”田秋梅十分气愤地拍桌而起。

“我看这样，大家先去吃饭吧！”杭杏萍发动号令，打算领着一帮手下悄声穿过那一团人群。

“不行！那样子太危险了！目标太大，还不如分成几队走。”大家也纷纷赞同后者。

人群有人已经声嘶力竭了，不少人蹲在地上，忍着酷暑，陷入无神的静止状态。

林素儿内心涌动着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一块积云压在心口，迟迟不肯散去。

吃过午饭，大家又回到咖啡馆。合并了两张桌子，才勉强坐下十几个人。

吕总和王经理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杭杏萍让他们先回去，有消息她再通知他们。

晚上，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而网上被扒出神笔出版社的往年黑料，名声一落千丈。网路上畅销的书籍数量也受到极大范围的缩减。

林素儿没有沉浸在过度紧张的消息中，她搜了好几部片子看。看完《无法触摸》，感动地稀里哗啦。世间万物，真情最可贵。

几部片子下来，又熬到了后半夜。睡意浓烈，她便到头睡下。人是容易麻痹的。不管发生多少次的意外，人都无法从过往的经验中跳出陷阱。反复一来，人就成了傻瓜，十足十的傻瓜一枚。倒像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

有关后续报道迟迟不见进展，神笔出版社被淹没在一片倒的骂声之中。

不久后，出版社宣布破产。林素儿又做回了自由职业者。

有时候真羡慕候鸟啊，冬天来了就北归，春天来了就南迁。风雨无阻，一生都在用力活着。

后两个月的工资并没有发，为此，林素儿只能靠着前三个月的工资过活。寻思着这几天也要重新去寻找另一份工作了。

“啊迪，你现在还在吗？”林素儿聊天界面上打下这一大串话。

――你已回收一条信息

“啊迪，你现在还在打游戏吗？”林素儿手抖着，差点就给自己挖坑了。

此时已是21:46分，夜色渐凉，即使没有风，也能感受到四处逼近的寒意，有如看不清的雾轻轻挨着窗缝门缝就溜进来了。让人防不胜防。

林素儿把微敞开的窗户关上，却不觉地板也在冒着寒气。

手机里并没有收到任何讯息，连常见的广告新闻都不见一条。林素儿把之前放在列表里的电影挨个挨个快进看着。林素儿有轻微强迫症，一直放在那里好像就让人周身不自在，隐隐感到还有什么事情未做完。想来这样的性格，生活才会一下又一下给她下关卡。

楚门的世界虚构，却不乏有心人。倘若每个人实际上都是像楚门一样，生活无时无刻不是被几十台微型摄像机记录着，在画面里生成的动作，话语，行为，情感，在画面外就成了电影，供人娱乐。生活就是这样。供人娱乐。

我们始终如一喜闻乐见电视里的楚门，楚门镜头里的无助，想去冲破枷锁时，还有导演出来的一系列阻挠。真不愧是把人生一场打上了监狱的烙印。

皆由心生而已。

啊迪并没有回复，林素儿悻悻然，有些意犹未尽，又甚是觉得眼睛酸涩。半卧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她做梦了。她在梦里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她看见了年轻时候想看到的画，此刻她就站在它面前，不管她挨得多近，都不会有人上前来拦住，公关式的语气说：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高山流水，石头缝里的青草黄不黄，绿不绿的，更让人心生一股悲戚来。那人就坐在冰凉的石头上望天。天上并无云。流水抽丝淌着。那高不可测的断崖直把行将至此的河水推下深渊。其实嘛，深渊不过此时那人所处的地儿。有山有水，有树有天，岂不是一个人间仙境？

由乃安带着，跟小时候一样。不过，彼此长高了许多。

“你看看这个，画的好细啊！我想带回家去！”乃安撇嘴，朝林素儿作鬼脸。

“带啊！”林素儿拍打着墙面。有些吃痛。

“放你包里？”乃安大眼睛眯成一条缝，生怕别人投来的目光。左瞥瞥右瞥瞥。

“要死你就不要拉我，我还想活，我还没去加利福尼亚度假！我可舍不得死！”

“呸呸！谁要死了！乱说话，小心出门――没带钱！”

“你能不能别贫了――叫你来，是陪我散散心。我现在好忧郁啊，我丢工作了！”

“你说你哪次叫我出来，不是说你很伤心？结果，比我还生龙活虎，上次还差点被你打死。”乃安拍着自己的胸口，抽搐了两下。

“喂――”林素儿正想反驳，乃安不见了。连画廊都变成暮色四合。

“喂――喂――喂――我在哪里――有没有人在啊――”

完全静止，封闭，无任何生命体征。连同她的心跳也荡然无存。

林素儿大口大口呼吸着，脖子处黏黏糊糊。手心里全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