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偶然翻阅当年的语文教材,读起了《孔乙己》。读着读着不禁眼睛湿润了。是让孔乙己悲惨的身世感动了么?是,又好像不是。恍惚半天,猛然想起,上学时同学们互相怪声怪气打趣的场面,逐一浮现在脑海里:温一碗酒,要一碟茴香豆!
或者偷用了别的同学书了,涨红了脸,笑着回敬他们的喝斥:“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儿,能算偷么?”
我忽然心里一动,既然现在读这些当年囫囵吞枣的篇章,能起到如此神奇的效果,那么,何不把这些课文全部再研读一遍,岂不是逆时光而流,再寻我的青春岁月?
说干就干。现在多么方便啊,百度一下,什么都有了。不仅有原文,而且还有名家解读,字词注解,可以说是无任何障碍。呼啦啦把鲁迅先生的一系列名篇都下载了下来。
《孔乙己》、《故乡》、《药》、《祝福》、《狂人日记》、《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社戏》等,五号字,厚厚的一大本。装订好,细细读。
一页页翻,那久远的熟悉的油墨香扑面而来;一页页翻,我就像在翻看当年的一祯祯画面;一页页翻,我是在沿着时光的河流上溯,去找寻我当年的身影,那十七八岁如诗如歌的青春年华···· ·····`
“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还记得当时买了座位后面女同学的一本学习材料,这小妮子故意瞪着漆黑的大眼睛,眼光正像两把刀,刺得我缩小了一半(可不是么?那时男女同学羞于这么大胆公开讲话的,每次见到她们,我就是自觉矮了三分,更不敢直视她们那闪发着青春光辉的黑眼睛)。
那小妮子学着那个浑身黑色的人模样,伸出纤纤嫩手,向我摊着。我呢,低眉垂首如华老栓般摸出几张毛票,抖抖放在她的手上。她装模作样捏了几捏,嘴里哼着说,”哼,这老东西·······”
时隔多年,在一次同学聚会时,觥筹交错中,大家都有些兴奋。这位当年的小妮子左手举着酒杯,右手摊向我,盈盈波动的大眼睛直视着我:“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此时,早已经风雨见世面的我,可不是当年那样青涩了。笑眯眯立起身,双手轻握着她那只玉手,痞痞地说:“一手交钱可以哈,你准备交什么货?”立时哄堂大笑。
酒店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这种抓住青春尾巴的相聚,竟然是那样温馨而又别有情趣。
还有一位高中同学,大高个,驴脸,黑而且亮。最喜读《风波》,而且,最喜模仿里面的赵七爷的动作。因为这厮不知怎么对《三国演义》着了迷。
高谈阔论之后,总是怪腔怪调:“·····张大帅就是燕人张翼德的后代,他一支丈八蛇矛,就有万夫不当之勇,谁能抵挡他,”然后如赵七爷一般,两手同时捏起空拳,仿佛握着无形的蛇矛模样,向我们抢进几步道,“你能抵挡么!“
不能抵挡!这厮就如一座黑塔,乌压压倾轧下来,其势如泰山压顶,大家都作鸟兽散。参加高考时,他报了军校,果然到军队去研究排兵布阵去了。军校毕业后,到了基层连队历练,在一次执行任务时牺牲了。
我想,倘若他不英年早逝,或许在将来的对敌斗争中,果然会如张翼德一样,面对那些侵略者,双手握矛,向前冲锋,吼叫:”你能抵挡么?“
我上高三时,身子有些弱,动不动就感冒。发烧,头晕,不能上课而在寝室休息。一个尖嘴猴腮的室友,平时与我比较要好,自告奋勇给我拿药。
回来时,把药摆在我面前,倒上开水,就夸张嚷嚷:”包好,包好,来,这样趁热吃下。这种神奇的药,什么破感冒都包好!”本来让感冒折腾得七荤八素心烦意乱的我,一听他挤眉弄眼的搞怪,学着一脸横肉康大叔的模样,竟也禁不住嗬嗬笑将起来。
好不容易感冒好利索了,宿舍有天轮我打开水,便准备提开水瓶下楼,一位圆脸白净的舍友慌忙跑过来,嘻嘻道:“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打。”
我微笑着看他拎了三四个开水瓶下楼去。终究不好意思,便想拿起门后的扫把,将室内卫生做一做。另一位长脸的家伙也笑嘻嘻说道:“祥林嫂,你放着罢,我来扫。”我一阵温馨,也一派凌乱。
离高考进入倒计时的期间,不知学校怎么给我们换了一位英语教师。这位老师上课有个特点:讲课时双眼上翻,盯着天花板讲。仿佛我们都被钉在天花板上似的。而且,满嘴广东腔调的英语口语,让我们苦不堪言。在一次联考中,舍友们个个考的均不理想。
在回去路上,一位舍友愤愤地学着鲁四老爷的腔调说:”不早不迟,偏偏在这时候(换老师)——这就可见是一个谬种!”一阵哄笑,方才那种考试失利的不快,顷刻烟消云散。
不过,不管是安排的人是“谬种”也好,教的人是“谬种”也罢,到高考时,大家的英语考得都还不错。因为,这个“谬种”老师可不是真“谬。”因为,他几乎天天利用一切时间悉心指导同学们,不厌其烦回答各类问题,比原先的英语老师还负责任。
最有趣的是夜间卧谈。高中生活又累又枯燥,只能自己找乐子放松紧张到极点的神经。一次卧谈中,某位哥儿们发现新大陆似的说,某班某位男同学与一位女同学关系不一般。哈,那女同学真俊呀。
一个道:”你说的这个女孩我知道,高个儿,乌黑的长辫子,走路一摇三摆的,极是诱人。”
另一个道:“可是,那个男的却不怎么样,简直一土老帽。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哈。“
一个道:”要不,你也去凑凑热闹?“
那个道:”我么?恐怕她看不上。不过,哥儿们自我感觉比那个土老帽强太多了。去撩一撩,也未尝不可。“
众人沉默,片刻的宁静。随即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和尚动得,我就动不得?“还是寂静,可是,很快哄堂大笑:”阿Q来到啦!“
寝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多么鲜活的青春,多么朝气蓬勃的年华,这一切,竟然全都凝结在鲁迅先生这些不朽的篇章里了。虽然当年读着先生的文章半懂不懂的,可是,为什么那时对这些经典的语言,经典的动作记得这样牢,运用得这么巧呢?
时隔多年之后,寻着时光的河流上溯,竟能如见当年的那些人,如临当年的那些境。真得感谢鲁迅先生,正是这不朽的篇章,忠实的承载了一段我们的青春,得以多年以后,还能找回那时的温馨而又快乐的记忆。
徐志摩《再别康桥》同样是那时反复诵读的经典:“····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如今,我也在寻梦,撑一支长篙,只不过是向时光更深入漫溯;既找当年的人,也找当年的自己,更找那时所有的梦想。或许,也能满载一船的星辉与光荣和梦想,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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