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很久了
我没有再听到过蟋蟀的声音
它们在田野草丛
它们在衣橱身后
那旁若无人的憨叫
那草木皆兵的警醒
每一声都声嘶力竭
像是为热爱生命的歌唱
黑夜点亮它们的舞台
在任何不起眼的地方
都传来旋律相似的和鸣
我曾经是个孩子
我厌恶蟋蟀的噪音
乡野夏秋的傍晚开始
到黎明的曙光冉冉升起的
漫长的夜里
蟋蟀的鸣笛像污染过的空气
我们被包围 无处可逃
成群结队的蟋蟀我看过
孤身只影的蟋蟀我看过
我看过硕大无比的蟋蟀
也看过渺小可怜的蟋蟀
我看过的我都厌恶
它们扰人清梦 令人发狂
把夏天的燥热延长了
将秋日的萧索加深了
到而今
我终于再没听到它们的和鸣
看不到它们轻盈奋力的跳跃
但这都成为我思恋故乡的影子
我在脑海里一遍一遍
反复的打开记忆的声音
我让它们单曲循环
我要一次听个够
那是不可重复的岁月
无法追索的童年
一切都消逝了
我只能依靠头脑储存空间里
残余的零星记忆
企图塑造一个完美的岁月时空
蟋蟀啊
你们都去哪了呢
你们随我的故乡一起沦陷了吗
泥墙颓圮了倒坍了
山林草湾全被销毁了
石头缝也变得狭窄
我知道你们是被诅咒的
死有余辜的鸣虫
没有人心惜你们民族的劫难
但我在怀念那声声入耳的歌谣
也许是因为失去的会倍加珍惜
也许是故乡情怀的汨汨涌来
想起你们我惭愧难当
我惭愧难当
你可还记得曾在我的手掌
我的胳膊 我的腿上
自由跳跃的日子
你不叫的时候尤为可爱
但你若不叫还有谁会注意你呢
我明白你也是害怕寂寞的生物
你们也怕黑暗降落
你怕这一夜沉寂过后
再也没有人会想到你的存在
所以你拼命的叫
不顾一切的叫
最后你还有你们都成功了
是你们唤起我乡愁的第一缕情丝
是你们在我脑海里鸣声四起的时候
我闭上眼就看到那个清晰的村子
那里还有我四处玩耍的身影
不知疲倦的挥舞着手中的蛛网
捕捉蜻蜓的调皮样子
我今天又听到了蟋蟀的声音
但我知道那不是你更不是你们
那是形单影只失魂落魄的呻吟
是无家可归晕头转向的失落
那不是归宿
不是在安稳的洞穴里
歌唱夏秋的怡然自得
这是大雪过后的深冬了
它凄婉的哀鸣是因为
和我一样
丢失了故乡
注定要借住一生
而凄怆的悲鸣
我多想再听一次那样肆无忌惮的和鸣
但再也听不到了
【2015/12/19晨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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