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村庄

偏远的大石山区里有无数零散的村庄，我的村庄也是其中之一。十几年来，村庄牵扯着我的感情，越牵越长久，越久越缠绵。

我的村庄坐落在半山腰，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谷蜿蜒而出，祖辈给这条小溪取了一个诗意的名字：畔溪。畔溪的水夏肥冬瘦，滋润着山里的田地和生物。每天清晨，村里总会响起一阵妇女们的吆喝声，欢快的气息像刚出巢的雀儿在林间跳跃，不一会儿，山岭上一个个满载衣物的背篓就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我家旁边的“大道”是下畔溪的必由之路，每每听到那些轻快而又爽朗的脚步声，我都会闻到衣物上那爬满阳光的味道。早春，日上三竿的时候，溪水被晒暖和了，冒着微微热气，妇女们就着溪水洗衣洗被。深秋，太阳却不是那么照顾人，往往烈日当空，溪水却还是冷得刺骨，她们得带上木柴和烧水的工具一同前往，烟和雾在山间盘旋缭绕，恍若大师们精心制作的一幅精美的水墨画。

童年的时候，我曾多次和母亲同去，溪水还未漫过我的膝盖。姑娘媳妇们把洗了第一道的衣物往溪里一扔，快活的流水就把泡沫带走了。洗好的衣物晾晒在溪边的几块大石头上，远看像一面面五颜六色的旗帜，煞是晃眼。她们时而唠些家常，说些笑话奇闻，时而哼唱悠扬无饰的壮族歌曲，歌声飘出山谷，惊动闲云。日头一斜，她们又将背篓往身上一搭，轻轻地来又轻轻地归，不同的是背篓里的衣物撒满了阳光和溪水的香味。

村庄对面是高耸的大山，大山树木蓊郁，绿如大海，清晨，山谷蒸出的浓雾从山脚爬到山颠，尤其壮美。除了洗衣做饭，姑娘媳妇们还得干田间地头的农活，她们在大山深处种植黄豆、玉米、红薯、旱谷，还有桐果、板栗、茶树等，一年四季都辛辛苦苦，忙忙碌碌，深怕“歇着一天，差人一季”。而我们小孩，同样也有活干，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看牛。小孩贪玩，常常听到大人们的吆喝：谁家的牛羊又到谁家的田地里去了……大山里，便平添一种热闹与生机。

夕阳西下，放牛的小伙伴踏着金色的光芒回归，年逾古稀的爷爷奶奶总是站在村边的老板栗树下，像欢迎一支凯旋的队伍，还不时评论着谁家的牛吃饱了，谁家的牛又好像瘦了不少。

岁月如梭，往事如风，即使跨越千山万水，我的村庄我的记忆，却依然是那么的清晰、亲切和温馨。家人、伙伴、畔溪、大山，还有满地奔跑的牛和羊，常常会在不经意间走进我的脑海，让我随时可以在梦中潜回故乡，触摸村庄。（文/王子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