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热恐惧（5）
刘婆婆苏醒后病情迅速好转，苏醒后第一天血压已恢复正常，心律平稳，血氧饱和度充分。生理的复原速度让人吃惊，但是精神却很躁动，双脚乱蹬乱踢，双手摆动，拉扯，屡次企图拔掉身上的人工气道。这可忙坏了看护的李欣，不得已李欣跑去向王羽平要求束缚住刘婆婆手脚。
“老人家真是精力旺盛！李欣苦笑。“束缚起来吧，不然我什么活儿都干不了”
“这阿婆康复这么快，是不是有病啊！”王平感叹。
“师兄，你老人家此话怎讲呢？”陈娅燕问。心里却说：“废话，本来有病，没病咋住院！”
“是好得太不正常了”，赵荣臻说，“只要是八零后，九零后心脏骤停经过胸外按压和除颤，都没有活过来的，就我参与过的，偶尔有活过来，很快也不行了。这刘婆婆心脏骤停20分钟抢救过来，能说话，还动手动脚了，没有脑神经死亡的表现，从来没有过！”
“你是说以前抢救心脏骤停的八零后九零后都没成功？”陈娅燕问。
“对”
“明知抢救不了为什么还抢救呢？”
“这……”赵荣臻一时语塞。“你慢慢会理解的”。
陈娅燕不太理解。蹙眉说，“别卖关子告诉我赶紧的”。
“年轻人”，王平说，“医生临床工作很大一部分不是用在医疗本身，尤其在中国。有时候抢救病人并非因为医学上有抢救的意义价值，按压，除颤，让病人挣扎受苦，到头来仍然死亡。但是病人家属有抢救到底的要求。一方面是不懂医学知识，另一方面是文化原因，认为不救治到底便是不孝。也有不少病人家属别有目的，伺机看你有没有认真抢救，瞅出医疗失误把事情闹大索赔”
“看来临床工作不简单，多谢你老人家指点。”陈娅燕说。
“什么老人家，目无尊长，师兄有这么老吗”赵荣臻提醒陈娅燕。
陈娅燕即会意，道歉：“师兄我错了，不好意思”。
“他看起来老气，其实不算太老。”李欣说。
“没事，人要服老，叫老人家挺顺耳的。”王平说。
陈娅燕是山东人，洋溢着山东人的爽朗，比较直接。王平倒喜欢这位师妹，陈娅燕让王平感觉封闭缺乏自然光的重症监护室透洒来明朗的阳光。
“师兄，我想问你个私人问题啊。”陈娅燕望着王平，小心翼翼的问，“您大概有多少岁了？”
“二八佳人。”王平回答。
刘婆婆苏醒后的第二天早晨查房。刘婆婆生命体征接近正常人，但是仍然躁动，不住手脚僵硬的摆动，拉扯，人工气道尚未拔出，口中呜呜做声，似乎有话要说。陈娅燕如常向王平汇报医学数据。
“体温？”
“仍然发烧，39摄氏度。”
“出入量？”
“昨天至今晨入量2020毫升，出量2500毫升。”
“最近实验室抽血检查？”
“昨日肌酐，乳酸都较前下降，停给氧状态血氧饱和度97%。”
“可以拔除气管插管。今天的抽血检查？”
“今晨暂未出抽血检查结果”
“NS1抗原结果出来了吗？”王平问。这是很重要的检查，一旦检出即可明确登革热诊断。通常从抽血送卫生防疫机构化验到发布检查结果时间为1个工作日，但是现在已经3天。
陈娅燕翻开病历本查看。“没看到结果。”
“病毒核酸呢”王平问。
陈娅燕快速翻查病历本。“也没有结果”。
核酸检查也是登革热诊断的重要依按照正常检查流程，从送标本到检查出结果一般不会超过2个工作日。
按照G市医疗法规，这两种诊断登革热的关键依据应该都已经出结果，却迟迟没有回音，太违反常规。王平马上列出检验结果没及时回复的几种常见原因：血液标本没送达检验部门？标本不合格？检验设备出故障？
“荣臻，给检验科和CDC电话追查NS1抗原，核酸，和病毒分离结果。”
“行”，赵荣臻未等话落音即走去拨打电话。
王平走近刘婆婆，零距离观察她。刘婆婆警觉的望向王平。红眼珠子依然没淡化。
王平竖起食指，告诉刘婆婆望着手指，刘婆婆的红眼珠子听话的跟随王羽平的手指上下左右转动。“神经功能恢复神速！”王平惊叹不已，同时还有未知的疑惑，“康复得太不正常！”
这时候李欣端来输液瓶，刘婆婆看到李欣异常兴奋，头扭向李欣呈现夸张怪异的角度，双手伸向李欣的方向！
“老人家喜欢你呢”王平对李欣说。
“那是。”李欣应和。拧开深静脉通道末端盖子，捏起酒精棉球擦拭消毒，抓起血浆接上深静脉通道。输液管道阀门打开，鲜红的血浆匀速流进透明的输液管道。
刘婆婆更兴奋了，红眼珠盯着李欣，双手张开摆动，口中发出模糊的单词：饿！
王平心头浮上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陈娅燕突然毛骨悚然。她想起，刘婆婆苏醒时红眼珠子盯着李欣的方向，在李欣背后输液架上，吊挂的同样是血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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