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来到我课程里的同学们,多数是从未尝试过写作的,她们对自己的能力一无所知,但她们想通过写作来拓展自己更多的可能性,我则成了一个挖掘者,去帮助她们把潜能显现出来。
这个挖掘的过程,我比同学们更兴奋,因为有点是过来人的角色了,每每看到她们挖掘出来的潜能我会心生雀跃,这是多么美妙的个人内心世界,多么深邃的灵魂本色啊!所以,我也非常迫不及待地要把一些美好的作品分享给大家。
下面这篇文章是一位在短时间内经历过离异、亲人离世等诸多苦难和挑战的同学,她来到我的课程里,如今这些经受的苦难已化为文字,转化成一份礼物,正式向这个世界发出她的声音。请欣赏:
《梦开始的地方》
闭上双眼,掌心安置在它身上,如此安然地让它承托手掌所有的重量。手指开始触摸它久经时光的脸,可以感受到一层薄薄的微尘摩挲着我的指尖。顺着边缘,还能摸索到四角或因碰撞挤压了或深或浅的皱褶。那是它的皱纹吗?心底不禁轻轻地笑问。不,这是它陪伴我的岁月见证。当我这么想,我的神色也黯然下来:我是有多久没有翻过它了。
我依然闭着眼,手还不断地在它身上游走,一处冰凉的金属质感透过手的皮肤,直达我的心:这是什么?我感受着这股冰凉,它是有形状的:弯弯的拱环扣着一个刻有精细花纹的扁方体,中间还有一个洞。我睁开眼:噢!原来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锁。
锁?这钥匙放哪了呢?
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意识突然断层。困顿之间,有个温柔的声音在脑海一闪而过:“会不会在妳左边的裤袋子里?”我半信半疑地探进口袋,竟真的摸出了一条细小而银光暗哑的钥匙,迫不及待伸入那陈旧而略带锈迹的锁孔,“啼嗒”一声的转动,锁真的开了!
一扇纯白的门缓缓敞开,我顺势推门而入。门内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客厅,一对成年男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们不知谈何话题,有争执起意的火苗。此时,有个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女孩揣着一个笔记本来到客厅,然而吊诡的是他们三个都没有脸。我惊愕不已,虽然心底满是疑惑却并未惧怕,因这一切都没由来地透露着一股熟悉感。
只见女孩蹦蹦跳跳地跃坐到女人身边,“妳搞什么!压到我的手了!”女人被突然闯入的女孩碰撞,气急败坏地训斥她。“对不起!妈妈,我是想给你看.......”女孩害怕得吞吞吐吐,连忙把本子递到女人面前,女人大手一挥把本子打翻在地。“怎么了?”男人关切地问。还没等女孩回答,女人便急躁地打断:“整天笨手笨脚的!作业都做完了吗?明天的课文都预习了吗?回房间去!”女人的怒火一下子让气氛压抑得死气沉沉,女孩低着头离开了客厅.......
我不由自主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本子,追上女孩,发现她那原本粉色的连衣裙染变成了灰色。我连忙把本子递给她,她抬头看了看我,把本子抱在怀里,可怜兮兮地说:“谢谢你......”“这是什么呢?”我温柔地问。“这是妈妈送的日记本,我的第一本日记本。”她环抱着本子的双手缩得更紧。“那你刚才是想把日记本给你妈妈看,是吗?”女孩点点头。“里面一定写了妳很多心里话吧?”“昨天我看了一部非常非常喜欢的动画片,把感想都写在里面,想和她分享.......”女孩越说越小声,满是委屈。“从小我喜欢画漫画,但妈妈不同意,所以我一直不敢让爸妈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没人会在意......”这时我才注意到女孩的连衣裙那般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我如何想不起来了,记忆像被人恶意删减了某些片段而难以回溯。
“只要是妳用心的,无论文字还是画画的灵感都很珍贵,你要继续好好写,好好画。”我鼓励道。
“真的吗......但是我写了,画了也没有人会看......”她的头垂得更低了。“怎么会呢,这世界上一定会有懂妳的人......”话音刚落,女孩好像突然回忆起什么,惊叫起来:“是的,我记起来了!有一个人!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人,我以为他读懂了我的独一无二。”女孩身上那灰色的连衣裙突然泛起红红的火光,像星星燎原的烈焰般燃烧起来。“我给他分享了我珍视的所有,但他欺骗了我!他欺骗了我!”她的声线越来越尖锐,像她身上的火苗,到处乱窜。
我想上前安抚,她却更加剧烈悲恸地大哭。她没有脸,身体的抽搐与喘气也能告诉我她有多么的激动,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让我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她的胸口像充气火球一样膨胀得越来越大。我也大叫起来:“妳还好吗?!妳的胸口怎么了?!”
女孩紧紧抓住我的手,像是抓到浩海里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无助地哭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曾经有个人,在我以为他给了我莫大的幸福时,又拿密密麻麻的谎言把我推向悬崖,我听到我的灵魂在崖底碎了一地......我不明白,为何要如此伤害我?我不明白,我们的小家为何转眼间会分崩离析?我一个人怎么抚养我的孩子?我的心在燃烧,它很热很烫,我的胸口很难受!就快要爆炸了!我很害怕、很害怕!”
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朝她坚定地喊着:“把它拿出来!把那个燃烧的心拿出来!快拿出来!”
“但是我很害怕!没有了心,我会不会死?!”她的呐喊如此绝望。
“快拿出来!如果你再不拿出来,它就要爆炸了!相信我,妳可以的!”我目光如炬,坚定地抓住她的肩膀。
她略带颤抖的双手按捺在胸口上,一刹间一个刺眼的火球从她的身体穿透而出,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火球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只有一个巴掌的大小,但为何她刚才的胸口膨胀得如此骇人呢?手心上的火球像失去了动能迅速熄灭,连她自己都觉得诧异了:“原来它一点都不烫啊!?”火球因接触到外界的空气,表层马上凝结了厚厚的冰。“很冷啊!”女孩被冻得通红的手应激之下将球甩到了阳台的门边上。裹着球体的冰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逐渐融化,裸露出一颗咖褐色的小圆球。
女孩深深地喘着粗气,明显还没从惊恐崩溃中缓过来。我也大大舒了一口气,才从不可思议的惊险错愕中回过神来,径自过去捡起那颗小圆球,发现它不冷也不烫。凑近仔细端详,表面有着弯弯曲曲、凹凸不平的粗糙坑纹,质感不硬也不软,还散发着淡淡的植物清香,活像一颗核桃。
“这,好像是......一颗种子啊?”我说。女孩听罢才安心走近,“这真的只是一颗种子吗?”我俩同时困惑起来:这颗种子是从哪里来的?我看了看女孩的胸口,虽然刚才燃烧的火灭了,可那里依然有一股股热浪朝我扑过来。“不就是从妳的心萌发出来的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反正当时的直觉这么告诉我,说完,我全身泛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原来,心既可以孕育毁灭的火焰,也可以孕育重生的种子。
捧在手里的“种子”在阳光下的纹路更加清晰,错综复杂地遍布在球体表层,我从未这么仔细地看过一颗种子,我好奇如果把它种下,它会长出什么样的叶子,开出什么样的花,又会结出什么样的果。我提议把它种在阳台的花盆里,女孩同意了。
我俩把它埋入土壤里,放在阳光能照射的方位,还浇了点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瞬间那种子破土而出,长出了一个嫩嫩的绿芽。
“我感觉它很脆弱,它真的能活过来吗?”女孩注视着那绿芽,充满悲观。
“我也不知道......但只要它始终朝着太阳指引的方向,再有妳的悉心照料,我想它是可以活下去的。”我不知哪里来的信心。
“刚才,谢谢你!”她的语气透出淡淡释怀的舒然。我又注意到女孩身上的连衣裙渐渐褪去火热的红,变成纯净无暇的白。愕然之余,我稍有些明白:“原来因为妳没有脸,所以裙子的颜色就代表了妳的心情啊?”她听了不以为然,以为我在开玩笑,笑着说:“我怎么可能没有脸呢!”
随着银铃般的笑声,女孩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她的轮廓在我眼前逐渐清晰明亮起来。笑得像弯弯月牙的眼睛,略带婴儿肥的脸恢复了元气,我大吃一惊:“这不就是小时候的我吗?!”恍然之间顿时心里又一紧,那些恶意被人删减的记忆从天而降一样一块块地拼凑起来,我终于想起来了,我忍不住紧紧拥她入怀:“我看见了!我终于看见妳了!这两年我躲开所有人,只想把自己紧紧封闭起来。因为我的心生病了,病得很重......直到老师让我找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物品,没想到把妳找出来了!”
语毕,我才发现自己哭了。但,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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