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傍晚，李作舟的大儿子李则之回来过年了，全家喜不自胜。
李作舟送几个儿子出去念书，前几年还每年都回来过年，后来，出去在外的几个儿子回来的次数就渐渐稀疏了。大儿子在省城谋了一份差事，近三年来，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儿子总说在外面忙，至于忙什么，总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总是有书信到家，但他真正在外面干啥，谁也不知道。为此，大奶奶时常在他面前抹泪。
李则之给李作舟带来了爆炸性的消息：北京城里的宣统皇帝下台了。腊月二十五，裕隆皇后颁下最后一道懿旨，宣布小皇帝逊位，同意确定共和立宪国体，着由当今朝廷实力派大臣袁世凯，全权组织共和临时政府，与南方民军协商国家统一办法。
李作舟十分吃惊。儿子在外，怎么尽说些与我们乡下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先不问他什么宣统倒台不倒台的事，先问他这些年，究竟在外面忙乎些什么，今年怎么挨到现在这个时候，才想起回家的？
李则之只好如实告诉父亲，几天前就到了县城了，跟县里的民政长在一起，事情忙，一直没有回来。
上次二儿子明礼来信说起县城光复，李作舟就隐隐感到，两个儿子在外，可能不仅仅是找了份谋饭碗的差事，现在又听则之说他在城里新衙门的民政长那里逗留，心下更有几分狐疑。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参加了革命党？在为推翻满人出力？”
见父亲问的这样直接，李则之也不想隐瞒，“是的。我的确在为革命党做事情。”
李作舟老板约略感到吃惊，这世道变化得太快了。前些年，李作舟看到孩子走科举博取功名的老路渐渐行不通了，不少地方兴办起新式学堂，他想，乡下土地再多，官府没有人脉，终究缺少个靠山，再说，外埠开始兴办工业，几个孩子总不能让他们老窝在老家，啃吃这些祖上留下来的土地，便先后把几个儿子送到城里接受新学。哪知道，这大儿子已经成了新党，二儿子明礼大概也差不多。
“你说北京城里的皇帝倒台了，可是真的？”
“这还能假？今年夏天四川保路风潮兴起，南方各省积极响应，各地纷纷独立，摆脱清廷统治。南京民国临时政府成立时，南方已经有十几个省独立了。清廷倒台，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自从广东销烟始，六七十年来，先后有太平天国、洋务运动、戊戌变法、义和团，直到今年武昌新军起义，朝野有识之士都在求生图强，清廷风雨飘摇，苟延残喘至今，已经是他们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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