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者之家,经常能看到一些穿着不俗、气质优雅的老人。有一次我和小鸥在园子里看到一个70岁左右的老太太,穿着一双绛红色的单鞋,一袭长裙,飘然而过,鞋子的颜色非常的正,既亮眼,又不扎眼。后来我们在居民食堂又遇见了她,她脚上换了一双褐色的鞋,也是非常精致好看。我们说这个小老太太恐怕是鞋子控呢,吃饭还换一双鞋,该有多讲究啊。
年前我给久爺爺买了六件新衣服,其中三件是在内购会买的法国大牌DH,久爺爺穿在身上洋气了很多。过年的时候长者之家的副总经理来护理部看望老人,随口夸了久爷爷状态好,精神不错,把久爺爺乐了几天。
久娭毑的衣服多,去年我给她买的几件衣服,有些还没穿呢。她比久爺爺差的一点,就是只能受困于轮椅上。但她脑子清醒,即便是在轮椅上也要处理很多事情,比如跟管理人员和护工交流,用微信跟亲朋好友交流,打理久爺爺的日常事务,还要用手机买药和日常用品。有时候我会联想到轮椅上的霍金,失去了所有的能力,只剩下脑子,依然可以伟大。当然久娭毑没有那么牛,但对一个87岁的普通老太太来说也算是很强的了。
记得1981年,久娭毑送我去广州上大学,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去赶绿皮火车。我们买的是16小时到达的普通快车票,不想再乘坐要坐一天一夜的慢车。行李中有一只绿色的人造革行李箱是小舅舅送给我的,大舅舅知道我考上大学也送了我一床毛巾被。久娭毑给我带了一床缎面被子,加上垫的褥子、席子,铺盖就是一大卷。
当年的那个绿皮火车之拥挤,现在的人无法想象,别说座位了,能挤上车站着就不错了。周叔叔是铁路局的,乘火车免费,他想了一个办法,他自己先坐车到株洲,再从株洲坐上我乘坐的这辆车,然后等着有下车的乘客空出来的座位就帮我先占着。
久爺爺久娭毑送我到了火车站台,火车进站了,看见周叔叔从一个窗口伸出的脑袋,扬着手死劲朝我们喊着:“蕊子,恒久、小李,在这里……”我们便提着行李朝周叔叔的那节车厢跑去。先把行李从窗口递给周叔叔,然后我和久娭毑从车门上了车。周叔叔站在座椅上,帮我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告诉我们他占的哪两个座位。火车在长沙经停时间也就几分钟,周叔叔急急忙忙的就要下火车。可是他从椅子上下来,怎么也找不到右脚的解放鞋了。这下急了,到处找看不到,把座椅下的箱子拖出来推进去,拖出来又推进去,还是没有找到。火车要开了,周叔叔只好光着一只脚下了火车。
火车开动了,我伸出头挥手,向久爺爺和光着一只脚的周叔叔告别,虽然刚刚像是打仗一样的,但是久爺爺和周叔叔都满面笑容,满怀希望的样子,朝我扬手。
我和久娭毑到了广州下车的时候,搬出了座椅下的那只纸箱,挪开纸箱以后,发现周叔叔的那只军绿色的解放鞋就在箱子底下压着,因为当时找它的时候是把箱子拖出来推进去的,所以鞋子一直跟在箱子底下,我和久娭毑明白以后忍不住好笑。
中山大学安排了一辆卡车到火车站接同学,我们又把行李弄上卡车一起到了学校。卡车停在了学校的一个食堂,那里设了学生报到处。很多学长们等在报到处,迎接新到的同乡。来迎接我的是我的湖南同乡、七八级的学长邹哥。邹哥热情的接待了我们,帮我们拿着行李,把我送到指定的宿舍。一路上久娭毑不停地问邹哥情况,问他贵姓,邹哥说:“姓邹。”久娭毑说:“是围吉周吗?”邹哥说:“是邹韬奋的邹。”邹韬奋是近代史上有名的新闻记者,巧的是邹哥毕业后也做了新闻记者,并当任过新华社几个分社的社长。
我的宿舍是一栋新的宿舍楼,每间宿舍有六张高低床,可以住12个人,我住在102房,我们宿舍住了11个女同学。
久娭毑把我安置好就又坐火车回长沙去了,她临走的时候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毕竟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单独生活。
晚上的时候,中文系八零级的何师姐也到宿舍来看我了,还爬上高低床,帮我把床擦了一遍,再铺上席子,又给我介绍了一些学校的情况。
不久何师姐带我认识了他同年级的同乡胡师兄,还有经济系八零级的菊香。何师姐和菊香住在校园一栋有名的建筑里,这栋建筑叫广寒宫,当时也做了女生宿舍。
中秋节很快就到了,这天晚上邹哥邀集了我们这些同乡到了广寒宫,坐在坪里赏月聊天。广州的中秋白天气温还是很高,可到了夜里就凉快了很多。明月高挂,学长们的关怀的暖意驱散了我的思乡之情。
最让我震惊的还是中大美丽的校园——康乐园,绿茵茵的草坪,亭亭如盖的大榕树,腥亭、西湖、绿瓦红墙的建筑,每一条小路、每一个角落都觉得那么美。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就在这样一种大开眼界的狂喜里夹杂着一缕独自离家的惶恐,我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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