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的路

回乡的路

我家在甘肃临洮县，兰州南边一个古老的县城。从南京到兰州，铁路线长达1800公里，当初我执意要嫁到南京的时候，父母怎么劝都不听，我妈急了说了句话我至今难忘：“等我们老了不行了，死硬了恐怕也见不到你的面”。我当时哽咽着回嘴：“交通发达了，飞机当天就到家了”。

可是我很快就被打了脸，2010年我女儿出生一周后，我远在临洮老家的父亲确诊胃癌晚期。接完电话的我无助地坐在床头哭了。由于女儿太小，我无法离开她，就这样心如刀绞地过了5个月，我决定先放下女儿去照顾父亲。5个月大的孩子被迫断奶，我在老家陪了父亲几个月，他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后来我又返回南京，过自己的日子。

近年来随着年龄的增大，回一趟家更不容易，思乡之情更切。每逢长假前，同事总是问我去哪玩，我的答案只有一个：回家。从早上五六点出门，乘地铁、赶高铁、转大巴、坐出租，每每傍晚才能到家。一路奔波，一路思绪万千。

很多人对兰州、定西的印象都是荒凉，火车一过天水，便是钻不完的隧道，还有车窗外光秃秃的山。我的体会更深，看惯了南方城市满目的绿色，更觉得这一路的荒芜。但我没有外乡人那种叹惜之情，更多的是感动。就在这样一个干旱的地方，家乡的人民种植出了最美的紫斑牡丹。在我奶奶的娘家曹家坪，如今有几百亩牡丹园，每年牡丹文旅节，周边的人都会去赏花游玩。

临洮至今未通铁路，高铁到兰州西站后，需要到兰州南汽车站坐大巴回老家。以前我在兰州上大学的时候，从兰州到临洮要经过七道梁，——一段弯弯曲曲的盘山路，我每次都会晕车。兰临高速修通后，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就能到家了。

当车子进入临洮北部，窗外便可以看见洮河在山脚下缓缓流过。倚着窗，看着阳光下的河水闪闪发光，记忆喷涌而出。

小时候我家就住在洮河边，河边的大片河滩是我童年的乐园。想起每年暑假的时候，大人在地里忙农活，我总会和小伙伴去河边捉鱼、捕蚂蚱，冬天气温很低的时候能看到晶莹剔透的洮河流珠如朵朵雪莲，在河面缓缓流过。流珠是洮河特有的自然现象，据说是上游的水位差让溅起的水珠在寒冷的冬天结成水珠。

小时候的玩伴是与我同龄的堂姐，她婚后还居住在临洮，我们虽然远隔千里，却依然是最亲密的亲人。每隔一两周，就会通个长长的电话，讲讲彼此的生活。随着年龄的增大，家里的烦心事日益增多，我们总是在互相安慰中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

随着车子的行驶，家越来越越近，颠簸一天的我肚子也饿了。脑子盘算着下车吃点啥，酿皮、凉面、肉夹馍，随便啥都行，都是馋了很久的家乡味道。

临洮的物产远不如沿海地区丰富，饮食主要以面食为主。小吃中，最有名的是酿皮、热凉面和洋芋搅团。酿皮又叫凉皮，陕甘宁一带都有，做法各有不同，临洮的特色是汤汁和调味料。临洮人会做浓稠的汤汁浇在酿皮上，除了醋、辣椒、芝麻粉，还要配上一味当地出产的糟豆腐，味道与众不同。热凉面是临洮独有的面食，面的做法与兰州牛肉面相似，特点也是在汤汁和一些配料上，有卤蛋、卤肉、卤肠等……

我一路想着美食，却也懒得拎着皮箱下车去买，更想早一点到家。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老家并不是小时候那个家，是多年前修高速的拆迁安置房，一个二层的独栋院子。一推开门，院子里安安静静，我妈这几年耳背，直到我站到客厅中央，她才猛然发现我来了，低声说着“到了啊”，极力掩饰着眼里的泪花，忙不迭地为我准备饭菜。

作者：山间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