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方桌前,我困得眼皮直打架。
空调嗡鸣着往领口钻凉气,我缩了缩脖子,迷迷糊糊就要栽倒。
“那个伤者,你认识么?”
我摇摇头,思绪混乱地只想趴在桌上睡觉。
“第一回见。”我摇头,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
“那这么晚去那儿干吗?”他身子往前倾,制服第二颗铜扣绷得笔直,“说!”
这是我第七次回答同样的问题。
从“去哪儿”到“和谁一起”,再到“是不是抢钱”,我的回答始终是摇头,机械得像拨浪鼓。
“啪!”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茶杯跳起来,溅出的水湿了我袖口。
我浑身一激灵,后颈冒起冷汗,这动作和他翻笔录本的力道一模一样,仿佛我不是个被审问的孩子,而是块需要敲碎的石头。
“你们这些大晚上还不回家的小混混成天在外面乱跑,伤了人就这个态度,你的父母是怎么教导你的?啊?!”
他抄起笔录本拍在我面前,纸页哗啦响成一片,“快说!是不是抢钱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我睡意全无,有些局促地垂下头拧衣角。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程至堂推门走进来,眉头皱的紧紧的,目光在我和警察之间扫过:“出去,我来问。”
那人赶紧站起来赔着笑说:“不用,这点小事我来就行,这种小孩就得严厉一些,不然将来长大了,不得变成社会毒瘤吗,现在……”
程至堂突然板起脸来指着门:“我让你出去!”
那个见他不高兴了,这才唯唯喏喏地转身出去了。
他看了看桌上空白的本子,又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垂下头。
“不是让人送你回家吗?不是说碰上你爸了吗?怎么跑那去了?”他的语气也没好多少。
我的头垂的更低了。
他叹了口气:“那人你认识?”
“谁?”我抬头,马上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哦,我不,不认识。”我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发现他受伤的?”他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发现?
我舔了舔嘴唇想了一下说:“我,跟方蒙去那边,玩,然后,就发现了。”
我说了我不会说谎,但是保留一部分的事实,应该不算说谎吧。
他沉默了一下又问:“你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受伤了?有没有看见什么人在场或者跑掉?看见他跟人动手了吗?”
我突然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了。
我赶紧摇头:“没,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那里,我只是想看看他,死了没。”
他轻轻嗯了一声后伸手拿过本子合上说了两个字:“等着。”然后就出去了。
不出几分钟,有人开门示意我可以走了。
一晚上进了两次局子,这是我们程家首例,我算是给他们争了大脸了。
从那间审讯室出来就看见程至堂站在门口,回头看见我迈步往外走,我在他身后灰溜溜地跟着。
他一路走向公寓,我也跟着回了公寓。
他始终没有说话,默默地洗脸刷牙回了卧室,关了门以后就悄无声息了。
我也去洗脸,发现桌上放着新牙刷和毛巾。
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一再回忆晚上发生的事,可是没回忆多久就睡着了。
正睡的稀里糊涂,突然被一阵敲击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四下张望,发现声音是从窗帘后面传来的。
我伸手打开床头灯,那声音还在继续。
犹豫了一下,我下床走到窗前掀开了窗帘。
却愕然看见那个广告楼里的树精老大爷就在窗外,正目眦欲裂地瞪着我,头发胡子是干枯的树枝,在我打开窗帘的瞬间猛地向我扑了过来。
我嗷地叫了一声。
结果一个翻身从床上掉在了地上这才发觉自己是做噩梦了。
接着我听见了一阵飞快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转眼间,程至堂已经到了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根警棍。
他先是往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才低头看我。
我发现他穿着深蓝色的四角短裤,光着上半身,露出棱角分明的六块腹肌,小麦色的皮肤在昏暗的夜色里发出健康的光泽。
我突然想到了方蒙,如果让她看见这一幕一定会喷鼻血吧。
“怎么了?”
他居高临下地问。
我收回目光,发现他的左小腿那里有一道疤,右边膝盖上方也有一道。
我摇摇头:“我,做噩梦了。”
我说着扶着床沿站了起来,他哼了一声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我重新躺回床上,又看向窗户,那个老大爷已经死了,不会出现在外面的,可是我不是奈住好奇,下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往下看了看,窗外是公寓前方的铁门,外面的马路上只有路灯孤独地亮着。
我重新拉好窗帘回到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出了卧室,我看见桌上放着油条豆浆,程至堂并不在。
已经是九点多了,他可能去上班了吧。
我打开电视,正放广告,我很少有机会看电视,现在就是广告也看的有滋有味。
结果门锁响了一阵后,程至堂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些菜径直走进了厨房放下。
“你不是上班了吗?”我问。
“今天周六。”他在厨房里回答我。
周六,他休息,所以要在家里做饭?
我走到厨房门口问他:“那要我帮忙吗?”
他看也不看我,将菜拿出来摆在水池边上:“你会什么?”
我想了想,我什么也不会,除了学习外,我一无是处,而且还学的不好,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用手指摩挲着门框没出声。
“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他说。
“哦,不用送,我自己会回去的。”我突然有些负气。
他扭脸看了我一眼又转回了身去:“最好是真的回去,而不是半路逃跑。”
“我没有电话和身份证,还能跑哪去?”我低声嘀咕着,心里有些悲伤。
他没说话,转身往外走来,我赶紧让开路。
这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整点新闻:“昨晚天湖区突发的雷电天气击中了楼外的一棵老槐树,树干倒塌时正好砸中了一旁的广告楼,导致整个楼体开裂,致使多人受伤,而抢修人员却在楼里发现了一株百年槐树和一条巨蟒,这让人们十分的震惊,请看现场发来的报导。”
我赶紧抢到电视前去看,
镜头里正是那幢广告楼,只是楼体歪斜,墙面开裂,依着墙体的是一棵歪倒的大树,那棵树有四五个人合抱那么粗,只是树身被劈成两半,半个树身都呈现焦黑状,而在树根下真的有一条已经死了很久的蟒蛇尸体和树长成了一体几乎石化。
“据楼里的居民反应昨晚十一点左右整幢楼发生了剧烈的晃动,一些居民在逃生的过程中受伤被送往医院,所幸没有伤亡,据目前的状况来看,应该是楼旁的这棵老树被雷劈中后砸向广告楼,致使整幢楼都被砸裂并引发水管爆裂,目前来看,这幢陈旧的老楼应该是不能继续居住,市长办公室下令尽快给这里的居民安排住处并处理现场。”
记者举着话筒站在那幢危楼前解说,在白天看来,这棵树和树下的蛇身更让人触目惊心。
四周已经拉了警戒线,人们远远围观并用手机拍摄这一奇景。
一些工人正用黑色的篷布将树根和蛇尸进行掩盖以便后期处理。
让我震惊的不是白天看见那棵树和蟒蛇结合的奇观,而是他所说的昨晚发生的事件经过。
昨晚那场大战竟然变成了雷击木事件?
为什么会这样?和火车站的事一样,为什么结束后所有人都不记得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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