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疫情不能拔牙,那一颗智齿绝不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挤得其他牙齿移位,一侧牙床发炎,还有一颗大牙腐蚀出一个洞。本以为随着疫情平稳拔掉它之后,一切都终结了。没想到就在不久前,辽宁疫情再度反复时,我的嘴张不开了,这要说是为家乡父老愁的也太不要脸了吧,妥妥滴卡点蹭疫情的热度呀!
经过骨科转耳鼻喉再转口腔科之后,医生初步诊断结果是颞颌关节紊乱,极大可能就是因为我为了躲避蛀牙,一年多只用另一侧牙齿咬东西导致的,我滴个天呀,不工作还作啥,讲不讲道理呀?
我知道好多脑袋长东西的人会做磁共振,人家是为了不影响思考继续聪明,可我的人生第一次是为了啥???嘴脸!怎么感觉说出来有点丢人呢,为了能大喊大叫,为了能开怀大笑,为了除夕能肆无忌惮的啃猪爪吃年夜饭!!!
医生说你这部位有点特殊,其他仪器检查不出到了什么程度,为了进一步确定治疗方案,想确诊就只能采用磁共振。于是,一向自认为对文字理解比较准确的我,开启了60年代农村人到大上海,莽撞无知艰难且刷新三观的体验。
当听到操作室的小哥哥告诉我 “ 到更衣间把外衣外裤鞋子帽子胸罩都脱了!”
由于对现代高科技诊疗技术的无知,我理直气壮的问,“ 不用吧!我就拍脸!”
小哥哥点头笑了一下说,“ 脱,进来就都得脱,那个环是个大磁铁,所有金属都不能带进来。”
原来磁共振是这么一视同仁的检查呀,牛掰,心里莫名肃然起敬了一下!
医生让我躺上去的一刹那,脑子里已经有了模拟的场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绝症没有压力,戏精本精高速上线啦。振即是振动抖动摇动的意思,磁想到了吸引和排斥,浑身酥麻,头发和汗毛都立起来静电的场景……忽然,我对这个检查充满了无限挑战欲和渴望,是不是像过山车一样,磁力会不会让我飘起来,也许好似在太空舱,也许像滚筒洗衣机一样转来转去,不规律的摇晃。诶呀妈呀,700多换一次刺激,也值了!
当我的头部被固定后,医生说“ 闭上眼睛 ”,虽然屋子里明亮的照明不会带来完全的黑暗,但未知的发展和失去行动力的设置,还是在心底生出一丢丢的不安。同时在想怎么不系安全带,是不是忘了,一会摇起来这磁力能吸住我吗?掉到床下多尴尬,会不会就知道我看起来挺瘦,其实很有肉……
感到身体向前推动时,莫名的悸动控制不住起来,脑海里有个声音大喊着“ Everyone,跟着我,摇~起~来~~~”,就在努力为即将开始的冒险继续做心里铺垫时,医生一句“ 嘴能张开吗?”,犹如一盆冷水浇下,原来还没清场,屋子里还有人,我个呵呵。
“ 能。”
“ 张开我看看……再张大点……这是最大了?……疼呀?……那闭上吧……眼睛也闭上。”
脚步声轻轻响起到隐没,医生应该是出去了,不一会头戴式大耳麦传来外放扩大的心跳声音。不禁自问“ 是我的吗?我有这么紧张吗?”
我想要的失重,旋转,晃动,漂浮始终没有出现过,所有所有的刺激都化作挑战骨膜的极限。没有前奏,没有预兆,一下就拉来了群魔乱舞演唱会的高潮。电钻声,砸墙声,货车的大号气喇叭声,给外星人发信号声,血液极速的流动声,撞击声……以及很多很多让我词穷,无法用贴切语言去形容的声音。第一次,我在医院,竟然有了需要用理智极力控制,才能压制住的蠢蠢欲动的逃跑念头。
原来,噪音是这么可怕。
每次间歇的安静里我都会长长的呼一口气,来调整一下崩溃的情绪,就在新的声音响起时,立刻悔恨自己不该对之前的声音那么深恶痛绝,这个,还不如之前那个。
最后锁定在电音里,好像一个比迪克牛仔还迪克九佰倍的贝斯手,拿着一把又重又大的破吉他,就那么拼了命的拨动最粗的那根弦,每一次都像要崩断它一样,就那么歇斯底里的弹。上面的手还在品柱上没有一点审美的移动,怎么难听怎么来,不成曲儿不成调,音箱怼着脸不让人躲闪。
“ 救命!!!救命!!!救命呀!!!”
咱也是做过磁共振的人了,拿着钞票和可笑的幻想换来心里不停逃跑。
终于,身体向下方推去,睁开眼的时候竟感到眼角有一丝湿润,这是吓哭的还是气哭的难以分辨,也有足够的可能是震哭的。
“ 你别动,把嘴张开……你不用动……再张开点……咬住……不能掉是吧?……咬住啊,很快,也就三五分钟……眼睛还闭上吧!”
短暂的注视里我看到医生拿来了手工,一支大号的注射器缠在纱布里,这手是真巧呀,缠的工工整整,慢慢的横在我的嘴巴上,不知道是因为对他的作品满意加欢喜,还是感受到了我的委屈,他的声音极为温柔,就这样我成了叼着铜钱的金蟾,想闭嘴都闭不上。这是谁想出的办法呀,磁共振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没有振只有震,震耳欲聋的震也就罢了,还要禁言!还要上刑!!!再进入环形舱的一刻感觉自己好像被绑架了一样,点了穴,还塞住了嘴,塞的这么丑这么不顾形象。
从小到大也不是没做过医疗检查,但磁共振绝对是目前让我再也不想经历的一项,最后这几分钟又经历了一遍恐惧和压抑,渴望结束,祈盼结束,祈祷结束,最后所有的希望统统放弃。不禁感叹快乐的时刻总是太短太短,折磨的时候就会无比漫长,被自己口水倒灌着呼吸困难了N次后,开始妥协的默默数秒。若干年前八百米最后一圈的感觉又清晰回来了,咬紧牙关挺过去,就是胜利。
我可能是对噪音承受能力比较低的人,也可能是遇到刺激就会思想异动的群体,就在声音短暂的停歇时甚至产生了一种念头,如果必须生活在无休止的吵闹里,我,可能会但求一死。
再一次一片寂静,其实还是有中央空调的风机声,但耳麦里那些杂乱的喧嚣停下来时,那,简直不算什么。忽然觉得好像重新活了一样,原来安静是这么美好,原来能环视周遭是这么美好,原来无疾无患不用感受磁共振是这么美好。或许是我个人理解带来了落差,或许是我的听觉系统对身体影响比较大,也或者是这颗智齿带来的遗留问题搅动了情绪,总之这项检查让我很不舒服,坐起来时头重脚轻浑身无力,来医院时除了张嘴不适生龙活虎,去更衣间穿衣服时,再没有任何力气遐想,脸上都失去了一丝血色。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会不会磁共振协会来讨伐我蛊惑人心呀!也许对声音敏感的人还觉得是一次重金属的盛宴呢!但那个振字是真不敢苟同,总之我只感觉耳朵和情绪经历了一场地震。
吼吼!接下来是尽量不张嘴,不能吃硬的,冷的,需要用牙齿嚼动的,即便是喝,吞也要把嘴巴开合到最小的幅度,做个笑不露齿的人,珍惜安静苦修闭口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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