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已经躺重症监护室三天了，带着氧气罩，24小时不间断输液，监测着血压血氧。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却口不能言。
急性脑溢血。
医生说，送过来的晚了，错过了生的机会。
昨天凌晨，大儿子风尘仆仆的从国外赶回来，当儿子握着他干瘪的大手，呜咽着说，爸，你怎么不再坚持两年？再有两年，我都在国外20年了，可以回来了。
老王头的眼角也湿润了。
三十三岁那年才有的儿子，儿子六岁的时候老伴就走了，他既当爹又当娘的供出来一个大学生，当时，在那个村里呀，谁不羡慕？
面朝黄土背朝天刨食儿，还要抽空去帮工挣钱，等儿子毕业了，为了发展，去了国外。那个时候，老王头已经快六十了。
儿子问，爸，我去不去？
他说，去，我身体还好着呢，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好。
中间，也有几次儿子提出要接他出国，他都给拒绝了。怕不习惯，更怕的是给儿子添麻烦。后来，儿子也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这次，只是半夜起夜，怎么就头晕就摔倒了呢？快晌午了才被串门的大侄子王顺子发现，幸好，在乡下，从不反锁门的，不然，连儿子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喽
医生对儿子说，你爸的情况很不好，堵塞的血块很大，脑部已经大面积坏死，你要有心理准备。
儿子含泪应着，我可怜的老父亲啊，一天我的福都没享着。
老王头被挪回了普通病房，不是因为他好了，大家都知道，他好不了了。ICU床位紧张，来了个十几岁的姑娘，据说挺严重，老王头就腾位置了。
在普通病房，照样输着营养液，床头摆着各种监护仪器。儿子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帮他擦身子，陪他唠出国前的事情。老王头就那么静静的听着，回忆着……
三天，五天，七天，十天……
儿子回来的第十一天，老王头还是那样静静的躺着，没有按照正常情况咽下那口气。
儿子有些焦虑了。
不停的有电话打开，不分白天黑夜。有时候，老王头能听到儿子暴跳如雷的发火，似乎是工作上出了什么差错
那个晚上，儿子的泪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本来睡着了的，就又那么醒了，他听见儿子在问：
“爸，你什么时候死啊？我只能请半个月的假啊，就剩三天了，你的后事还要办哪。爸呀，你都这样了，能不能为我考虑下啊……”
他听到了儿子压抑的哭声，他在心里也哭了，这孩子啊，在外还是不容易……
等夜班护士查房的时候，才发现老王头的心电图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他的嘴边，还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他走的第三天，儿子给他办了那个山村最高规格的葬礼。那个下午，天濛濛下着小雨，儿子的哭喊声，让听的人都心碎。
人们都说，这老王头真有福气，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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