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晞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再把我送去医院。”
这是第一次中风,从医院回到家后,她开口求丈夫的第一件事。
从音乐会回家的第二天,中风便席卷而来,让这个体面优雅了大半生的女人从此半身不遂,与轮椅相伴。
端庄从容了大半辈子的她,此后都要靠丈夫帮忙方可吃下一碗饭,喝完一碗汤。走路需要人推轮椅,睡觉需要人帮忙翻身,甚至连上厕所如此隐秘的事情,都需要借丈夫之手方能脱下裤子。
由一开始的愧疚,到最后的绝望,她经历的不仅是病痛的折磨,更是身心的煎熬。
这一部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法式电影,自安妮中风那时起,影片中出现过的画面:漏水的楼道、墙上的油画、忘关的水龙头、闯入的鸽子。这些东西,有的静谧,有的躁动,但无一不在无声昭告着死亡的到来。
人食五谷,生老病死乃常事。人世走一遭,谁都无法逃脱这结局。
然则面对生死,每个人的态度都各有不同。电影中的安妮,第一次中风的时候,她恳求乔治(她丈夫)以后不要再送她去医院。那时候,因着丈夫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也满怀希望,期待着自己再次双脚着地的那天。
然而当第二次中风来势汹汹之时,她失望了。先是心理上失望,而后开始绝食,拒绝喝水,想以此结束自己的生命。
一次翻相册的时候,她对乔治说:人生好美,可是我的一生,太漫长了。
或许就是那时起,她便生了不想继续活下去的年头了吧。不想成为丈夫的负担,更事事需要人帮忙,丢失尊严地苟延残喘。
若无尊严,无体面,毋宁死。
电影在一小时四十九分那里,乔治用枕头捂死安妮,如她所愿让她走得得体优雅。起初我不是很理解他为何以这样的方式,但当看到后面,在捂死安妮之后,他封好门窗,写好遗书,然后去追随安妮,直到看到这里我才领会弹幕上的一句话: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这是影片从始至终最让我动容的一个高潮。这期间贯穿的是当今社会无可避免,人人都无从躲避,且最终必须要面对的几大问题:关于老龄化,关于安乐死,关于生老病死。
生而为人,这是我们的宿命。
电影里另外一个让我感动的点,是乔治对安妮细致入微的照料,是这两个八十多岁高龄老人之间相濡以沫的陪伴与爱。
安妮由于中风行动不便,吃饭、走路、上厕所、上床,乃至洗澡,每一样都是乔治亲力亲为,任劳任怨。
女儿劝他把安妮送去医院或者其他疗养院,他强烈反对,说:我像你一样爱着你妈妈,而且我不认为她是我的负担。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乔治平时是一个别默寡言又毒舌的人。但从他对安妮的悉心照料中仍可窥探出他对安妮的爱。那是深埋于心,渗入骨血,不可撼动的。
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来昨天看的书《远山恋人》中,格罗弗和阿什莉的对话。阿什莉让已经成婚几十年的格罗弗给即将走入婚姻生活的她一点建议,格罗弗说我给我女儿的婚前建议是:
要嫁给在未来五六十年都愿意陪你一起散步的人,要嫁给为你开门、拉着你的手、为你做咖啡、为你干裂的脚涂护肤霜的人,要嫁给一个对你适度崇拜的人。你还要考虑一下:他是不是在与你的脸蛋和金发结婚?他在你五十年以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是否都还爱你?
阿什莉接着问他,婚姻中哪一部分最美好?格罗弗说:她开怀大笑的时候,我会喜笑颜开。她失声痛哭的时候,我会泪流满面。这样的生活。给我什么都不会交换。
我想电影里的乔治对安妮,以及对他们这几十年的婚姻生活,应该也是这种想法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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