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突然被一个梦叫醒,睁开眼睛,微微湿润的眼睑,往事忽飘心上,竟然不能自己。
梦里,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一个率先冲出校门的初中生,跑到一个固定的摊点儿,对着一个隔着“八丈远”,并没有血缘关系的矮胖女人,亲热地叫道:“大妈,给我煮碗面……”
那种近乎谄媚的讨好,无非想要让女人多煮几根面条,花最少的钱果腹一餐曾是少年一天下来的第一要务,回首向来萧瑟处,淡淡的忧伤原来从未走远,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那叫做——卑微。
我尤记得,一碗米线一块五,我长期只有一块,看到热气腾腾的面摊儿人渐渐少去,我则终于鼓起勇气泡将上去,怯怯地问:“老板,能给我煮一块钱的吗?可以不放油……”
老板轻蔑归轻蔑,钱还是要赚的,一块钱的米线比一块五的少了不止一半,但物质贫乏的少年,看着这眼前乞求得来的“口腹之欲”,心里只有感激。
我清楚那是花光了我一天所有的钱得来的,甚至是一周。我也明白这一餐是吃不饱的,但又不想被旁人看了笑话,于是我忍住狼吞虎咽的欲望,细嚼慢咽,先一点一点把汤喝下去,剩下的再来一根儿一根儿吃米线,这样好似我就不是吃完米线还把汤都喝完的穷酸鬼……
或许,当时的老板早已看穿我“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诡诈伎俩”,不知道那时她会怀着怎样的心理去嘲讽如我一般的孩子,但我依然感谢她在一个孩子最渴望实现愿望的时候小小的满足了他的内心,哪怕是以利益为前提。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到贯穿我整个童年与贫穷的故乡了,故乡一度成为我梦魇,梦里时而出现,与我置身的繁华世界仿佛不在一个球体上,我甚至一度认为我过去的二十年,一直就是生活在颓败的梦境中,梦里的一切都是老旧、破败、苍凉、贫瘠……
我固执地仍然以为,故乡还是那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我始终不愿驻足。直到有一天,外婆生病了,我必须启程踏上回乡之路,当车开到故乡的腹中,情思几番起转,眼前却又一亮。
平坦的大路,不再坑坑洼洼,窄如羊肠;街道两旁林立起来数不清的气派楼房,真正陌生而又熟悉,突然一张张似乎未曾改变的脸,洋溢着笑容吵我呼喊,一种洗去铅华的熟悉突然涌上心头,之前与故乡所有的隔阂顿时消弭于无形。
原来一直以来,所有不好的的记忆都是自己的心魔作祟,我们在一定的成长过程中,初萌的自尊心总会越过感恩之心。对给予我们帮助和关爱过的人和事,产生一些莫名的敌意,把爱当作施舍,把鼓励当作责备……“少年老成”其实从来都不应该是一个褒义词,是一种内心贫瘠而又渴望得到过分关注的无奈表现。
抛开一个人一生所有的品质,唯独“感恩”不是私人的,是相互的,是相辅相成的,是一个人心理健康,勇敢剖析自我,使自己和帮助过自己的人“活”得更好,“走”得更远的不二法门。
一块钱给我煮米线的那位老板娘,已经不在小镇上见着了,她在一个孩子最“缺乏”的时候“给予”了,而我还在过分在意,自我意淫,她是怎样“给予”的,这不得不说是一种人性的极端自私和劣根。一场梦将我唤醒,读了不知繁几的圣贤书,我本该“洗心革面”,好好去整理一些回忆,整理回忆里的恩怨情仇。
有仇不报,顶多成不了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有恩不报,却就成了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畜牲。
大丈夫你可以不做,无非少一些悲壮少一些起伏,不见得平平淡淡就输了什么;但畜牲如果做了,或许多了许多悠闲散漫,多了好逸恶劳,多了妄想利益,但难免在某时某刻的“一刀之厄”。
故乡永远对我是恩大于过的,故乡永远是塑造我基础人格的天然工厂。社会才是精加工的地方。守住初心,再怎么渲染,我应该还是那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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