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绿萝又抽出了新叶,像极了父亲在世时总爱侍弄的那盆。有时盯着窗外发呆,恍惚间总觉得他会提着菜篮子从楼下经过,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笑着朝我挥手。可揉揉眼睛,楼下只有往来匆匆的陌生身影,才惊觉父亲已经走了快一年了。
夜里常常会突然醒来,身边妻子的呼吸很轻。黑暗中摸索着坐起来,摸到床头柜上的相框,指尖划过父亲的笑脸,眼泪就无声地落下来。那些和他一起下棋、听他讲过去农村老家趣事的日子,像老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母亲的身体还算硬朗,每天能自己下楼散步,甚至能做简单的饭菜。可自从父亲走后,我们兄弟俩说什么也不敢让她一个人住了。现在两家轮着去陪她,夜里听着她房间里的动静才能安心。父亲在世时特意选的一楼,说老了腿脚不方便,可惜这房子他们只住了五年,如今却只剩母亲一个人守着满屋子的回忆。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到自己年轻时的照片,穿着西装,头发很长,笑得一脸张扬。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的皱纹深了,头发也白了大半,于是慨叹岁月如刀,自己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去年和妻子接连住院,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老了” 这两个字的重量。
女儿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外地,视频里总说工作忙,过年才能回来。儿子在哈尔滨本硕博要连读9年,除了寒暑假一般也不回来。现在大二放暑假,带了四五个高中生做家教,每天早出晚归。偶尔夜里回来时带着一身烟火气,说是和女朋友去吃了路边摊。等他蹑手蹑脚进房间时,我早已睡下;早上我去上班,他还在梦里。算算日子,我们已经快半个月没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每天下班回家,屋子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妻子才做了胆囊切除手术后,胃口一直不好,得少吃多餐。多数时候,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慢慢嚼着饭菜,听着厨房里冰箱制冷的嗡鸣声。有时会想起年轻时一家人围坐一桌的热闹,孩子们抢着夹菜,父亲笑着给母亲盛汤,那样的时光好像还在昨天,又好像已经隔了一个世纪。
昨天陪母亲去公园散步,看到一群老人在打太极,母亲站在旁边看了很久。回家的路上她说:“人这一辈子,就像这太阳,东升西落;但人一辈子一辈子下来,也像这太阳,头天落下去,第二天照样升起来。” 我牵着她的手,那双手曾经那么有力,如今却布满了老年斑,轻轻颤抖着。
夜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又想起那个问题:人活着除了责任还有什么呢?或许是清晨妻子递过来的一杯温水,是母亲散步时紧紧挽着我的胳膊,是女儿视频里那句 “爸注意身体”,是儿子悄悄放在我书桌上新买的龙井茶。这些细碎的瞬间,像散落在时光里的星星,虽然微弱,却足够照亮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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