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

        10多平方的地方，一半用来做早餐一半用来睡觉。凌晨挂钟呈45度时的橘黄色灯光散在刀板上，刺在刀沿上却又反射回来，时间长了，眼睛也就成了青光眼。为了孩子在城里能接受好点儿的教育，夫妻两认为也不算啥。夫妻两都是农村来的实诚人，做实诚买卖，好几年了眼瞅着旁边的几家店涨价的小黑板儿也挂了不下数回，他们却没做出任何改变，一如往常，反而不在乎这个。王斌也正是因为这点，这么些年来成了他家的老主顾，几乎天天来。但老板总顾着那身即将要换上的警察制服而每每推辞，不肯收他的钱，而他总用媳妇的“家训”来婉拒: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要不然我们这良心也过不去哇。说着还杵了杵自己的胸口。他听老婆的话是出了名的。

          他媳妇儿还总说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该拿，以至于他那三胞胎式的大肚里掺的不是油，而是满肚子的水。每当有人手里提着好几袋烟茶和腋下黑包里夹着鼓鼓的一摞信纸走到他家门口，总能原封不动地被她媳妇儿满脸笑嘻嘻地给目送出了门儿。可要把她媳妇儿完全定义成了不爱财的人，可是又错了。一般要在下午目送着出了门几个小时后的菜市场，你一定不能相信那个笑嘻嘻对人十分客气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青菜价又涨了，拾掇拾掇不太好的菜叶回去喂喂楼下张大爷家的兔子，还想管老板多要两把葱，为了这俩把葱两人都能奇迹般地吵上。她不缺钱，这省钱确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好习惯。祖上三代都是农民，到了她这总算是熬出了头，考上了大学，嫁了个警察，这日子才算正经地好了起来。老板扭不过她，她从架上顺了两把葱放进了篮子里，乐呵呵地哼着: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得意地像赢了全世界一般地走了。

            可是就在她回家的路上，一个男人点着钞票从银行走了出来，以她的眼力见儿起码得有五十张。路边带着孩子走路的年轻妈妈看了两眼，下意识觉得尴尬地踢了刚到她腰那么高的孩子一脚，示意孩子也该收回视线，压在孩子的肩膀上往前推着走。三胞胎式的腰直直往前走也没有回头，她觉得有点可疑，突然脑子想起来了他早上跟她说，他们领导最近好像要过生日了。她一怔，人都开上白色的车渐渐远去。

              4个小时后，他回来了。一句话也没说，脱下了外套丢在沙发上就准备洗澡了。她也没问钱的事儿，就想等着他先开口。他没有解释，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天，他没有正眼看他一眼，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早晨她偷偷地跟着他出去了，他换了家早餐店，那对夫妻两今天居然没有开门做生意，兴许也是家里有事儿要回老家一趟，她也没继续想下去。他开着车走了，她也就没继续跟下去了回了家。

          2018年11月25号早晨8点，星期日，王斌照常去吃那家吃早点正赶上夫妻两急急忙忙地关门。他俩10岁的儿子今早在上学路上人行道上被一辆赶去买菜抄小路的三轮车给撞了，飞出3米之外给撞到了电线杆子上，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呢。王斌开车送他们去了医院，钱不够，后来的事儿你也全知道了。

            他取了10000多元钱去帮这个老板，他清楚她的性格，平时自己总舍不得花钱，但人还挺善良的，挺知书达理的。他相信她以后会理解的，但一想到第一点他就难以想象她一时间能不能接受，所以一直没考虑好该怎么和她说这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就只能保持沉默。

            她知道这件事儿是在一个月后的一天下午了，他下班正好赶上夫妻两儿子出院给送了回来，她刚买菜回来，看到这一幕，早餐店老板向他媳妇儿道谢夸奖说她遇着个好丈夫，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呐。她笑了笑，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就圆了句:我媳妇向来教导我这人呐，得有良心，邻里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是应该的嘛。说着王斌顺手搂着她的腰低头向他挑了挑眉，彼此相视一笑，什么也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