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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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德麟殿。
“全是废物！”一声怒吼从殿内内屋传出，惊飞了庭院中三三两两停在枝头的乌鸦。
屋内屋外的宫女、太监、群臣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无人敢言。太子塌前，一名满头花白的老者站在人群当中，脸色阴沉、眼神空洞地望着床榻上已奄奄一息得中年男子。
“不会的，不会的……”
一名少年伏在塌上，双手紧紧握着中年男子冰凉的手臂，泪在不经意间湿了脸颊。
“立刻全城搜捕！抓不到刺客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一声怒吼让众臣纷纷战战兢兢地低下头，满头花白的老者四肢无力地跌坐在床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在塌上已在逐渐冰冷的中年男子身体。
一阵春风拂过，枝桠上枯黄的落叶随风飘落，堆满了整个庭院。春冷如刀刃般刺在殿内少年与老者的心上。
……
金陵城的闹市中，一辆四面被丝绸装裹的马车缓缓驶过街巷，镶金嵌宝得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人无法觉察这般华丽、飞驰的车中乘坐者究竟是何人。四周的百姓看到此等马车，早已远远避及。
“王爷，云翳姑娘求见。”
一匹棕红的马匹疾步飞奔到马车前，拦住了马车的去路。在棕红马匹上骑乘着一名面戴纯白薄纱得白衣少女，少女神色慌张，急忙下马从腰间取出一封枯黄的信封递交于驾驭马车的小厮。
“进来！”
一声清脆地男音从马车内传出，白衣少女踏上马车进入其内。
“王爷大可放心，事已办妥。只是……”少女将信封递于车内男子，神色略显慌张，男子早已察觉少女的心神不宁，将腰间的汗巾递于女子。
“但说无妨。”
男子温和地语调让少女的心跳加快，少女别过脸低下眸子，低声道：“是……我们的行踪或许已经被人察觉到了……”
“不碍事儿，做好你的本分便是，其余的事由我来处理。”男子镇定自若地看着眼前少女清秀的面容，在她的薄纱之下一条细长得伤痕若隐若现。
少女看着男子的一举一动，自己跟随男子已两年有余，从他救自己于危难、帮助自己料理了姐姐的后事以及收留自己开始，一直让她感受到了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温暖。从那刻起，自己便已心属男子，即使这辈子为其赴汤蹈火、付出性命亦是在所不惜。
但在有时候，他似乎并不是自己心中那么伟岸，他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有些时候，或许自己真的无法分清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时而温和谦逊，时而心狠、不留一丝余地。
就如三日前……
燕王府金陵别苑，入夜。
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侍从身手敏捷得翻进王府庭院，单膝跪在白衣男子身前。
“王爷，蒙古那边属下已联络过，现在下手是最好的时机。如今太子已病入膏肓，即便出了什么问题，陛下也不会怀疑什么。这次是您千载难逢的……”
黑衣侍从话未落音，便被身前男子喝令住。
“住口！你可知方才所说的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太子乃是本王的兄长。岂有弑兄之理，你简直放肆！”男子别过脸，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退下吧，今日的事就此作罢，你们日后亦需安分一些。”
男子目光凌厉，似与夜空中的明星般熠熠生辉。厢房旁的一道身影让男子凝了凝神，别过脸，向黑衣侍从低语了几句。侍从会意，起身离开了别苑。
“你在那儿待多久了？”
听闻男子的问询，从厢房后步出一名约莫金钗之年的少女。男子看着她淡然而清秀得面容，轻声道：“今日之事，想你理应懂得该如何处理。”
“云翳明白。”
男子说罢转身步入内屋，徒留少女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内。夜静得似一碗毫无波澜的水，偶有几颗小流星划过夜空，如同少女此刻的内心一般。
在她心里，他做任何事情都过于沉着、冷静，善于利用任何人，不轻信任何人。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尽管如此，她扔甘愿去为他赴汤蹈火。她自认没有任何人比自己更了解他，她明白他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从两年前他带她回府那刻起，或许她的命运就已被注定了。
虽然她明白他对自己只有利用罢了，但仍对他抱有些许期望，终有一日他会明白她才是最懂他的人。
就连跟蒙古人的交易，他明知蒙古人的野心却仍然愿意冒险。北元目前三个部落的势力不容小觑，北元皇帝对大明仍是虎视眈眈。自至正二十八年朱元璋派遣徐达与常遇春攻入元大都后，元朝政权覆灭，元顺帝北逃蒙古，在蒙古瓦刺部落首领猛可帖木儿的拥立下，建立了北元政权，蒙古誓与朱元璋势不两立。
——
三日前的情形仍历历在目，在云翳心里一直认为，每助他完成一件任务，总会离他更近一点，但每当看到他淡漠地神色，却又好似在离他越来越远。
车内各怀心事的两人对立而坐，静得连呼气声亦能清晰地辨别，似与隔绝了马车外的车水马龙。
“这几日你莫须再露面，以免打草惊蛇。太子遇刺唯恐凶多吉少……”
男子闭上双眸，面色祥和地靠在锦缎织就而成的座椅靠垫上，语意中透着几分闲散。
“云翳明白，王爷尽管放宽心。”
望着男子与世无争的面容，少女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别过脸，右手不自觉地撩拨开窗桕上密不透风地帘子，马车外的繁华街巷尽收眼底。各式各样小贩的叫卖声、三三两两孩童的嬉闹声、几名与自己年纪相仿姑娘们在不远处柳树下欢声笑语。看到如此情形，少女的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在最懵懂惬意的年纪，却过不上最悠然惬意地日子。
“王爷，太子薨了……”
马车方才驶入燕王府庭院，一名小厮模样的人匆匆跑向马车，压低嗓音向马车内的人传话。
“嗯。下去吧……”车内男子闻声，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前来通传的小厮并未被车内男子异于常人的回应惊到，轻声应了声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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