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狂地跑出小区,在一棵粗壮的银杏树旁停下,扶树弯腰,气喘吁吁。
突然微信响了,是庄刃发来的:
——廉纯,你回来了?
我没有回他。
我望向小区门口,那里走出来一个身影,我定睛看了许久,终于确认就是他。
胥克!他正在通电话。
我急忙躲到树后面。他慢慢朝这边走过来,我的呼吸消失了,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一点点走近,走近,走近……走过了银杏树,没有半分犹豫或停留,走远,走远,走远……我盯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道路尽头。
我蹲下身,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想起身,才发现双腿已经完全麻痹。我小心地扶着树站起来,一瞬间感到茫然无措。
我该去哪里呢?
回家吧!回自己家。
突然,电话响了,是庄刃。
我毫不犹豫地挂断,才发现此前他已经打了十几个。
不一会儿,他又一连发来好几条微信。
——廉纯,你在哪儿
——还好吗
——别做傻事
——回个话吧
——我很担心你
——我们聊聊
——再不说话,我就去找你了
——我已经出门了
然后,就没动静了。
这家伙,不会又嫌命长了吧!我正准备给应勇打电话,人已经出现在小区门口,正往这边走。庄刃弓着背,一脸着急的样子,韩俊无奈地跟在后面,“老大,你回去吧!我去找廉纯。”
“找找找,你能找得到吗?”
他们从银杏树旁经过,继续往前走。
我低头发微信:—他走了吗
不一会儿,庄刃回复:——已经走了
正当我犹疑不定的时候,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本来就只能出来八个小时,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现在三点半了,他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真走了,骗你是小狗
我从树后面出来,“我在这儿。”
庄刃和韩俊回头,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们一起回去。
客厅里,特产散落一地。离庄刃房间最近的热干面袋子上,留下了半个脚印,不一样的鞋底花纹重叠在一起,仿佛还能看到不久前踩踏之人的匆匆步履。
我把东西捡起来,樱花饼被踩碎了几个,剩下的勉强还能吃。但小圆桌下面滚落的几个鸭脖子,已经吃不了了,我随手把沾灰的鸭脖丢进垃圾桶,“应勇去哪儿,怎么没见他?”
“加班去了。”韩俊帮忙收拾残局,“真可惜,我最爱吃鸭脖了。”
“没事,盒子里还剩几个,都给你吃。”我故作轻松道。
庄刃向韩俊使了个眼色,韩俊却看不懂,“老大,你眼睛怎么了?我就说嘛,廉纯不在,你就成天坐在电脑前,又费眼,伤好得又贼慢……”
庄刃打断他,挤出一个笑,“好了,阿俊,你不是要去买水果吗?快去快去!”
韩俊一脸迷惑,被庄刃推着出了门。
门一关上,庄刃就把手探向后背,轻“啊”了一声。
我把东西塞进冰箱,把门关上,“回去躺着吧!”
“好!听花豆的。”他又换成了一副讨好的模样。
我扶他在床上躺好,自己随意地在旁边的电脑椅上坐下。
空气有片刻的凝固。
我盯着桌子上新出现的两张毕业照,一张九一班,一张九二班,“他怎么来了?”
“听说我骨折,来看我。”
“我……他知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庄刃猜到了我想问什么,“他不知道。我没告诉他你在这儿,但他似乎猜到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可能是因为那首歌儿。”
我点点头,思索了片刻,终于问出了早就应该问的那个问题:“那天晚上,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他半秒钟都没有思考。
我给了他一个怀疑的眼神。
“真不是。”他加重语调,似乎怕我不信。
“那就给我个解释,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之前一直没问,是因为觉得没必要。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出现,拉了我一把,我又何必纠结他怎么来,又是因何而来。但现在,我有一种不好的猜想:他和胥克私底下互通消息,而我,已经成了他们眼中的笑话。
他迟疑了一会儿,“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说吧!”
他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是有点麻了,“是网易云,网易云的IP地址可以看到用户的实时所在地。”他看了我一眼,“一次偶然,半年前吧!我看到你在网易云更新了动态,就好奇点开了你的主页,发现你的IP属地在四川。”
他又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弯曲胳膊放在头下面,“我就想,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来成都也不问候我一下,还老同学呢?”
我瞥他一眼,“你忘了吗?我们那时候闹掰了。”
“那你就不能服个软吗?”他撇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庄刃,你诅咒我的爱情!凭什么让我服软?”我冷笑道。
他的表情僵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
我无视他的震惊,“后来呢?只知道我在成都,应该还不至于知道具体地址吧!”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又变回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关心你嘛,一个月过去了,IP地址还没变,看样子是长住,我就去打听了一下,小小的打听了一下。”他挤出一个笑。
我想起三个月前,周萱忽然问我地址,说她们老家的石榴熟了,要给我寄点。我当时还奇怪,这老同学都好多年没联系了,怎么想起给我寄水果了。但碍于情面,我还是把地址告诉了她。
看着他的笑,我沉默良久。
“你生气了?对不起嘛,别生气,我错了。”他又变成一副讨好的样子。
说实话,我讨厌他这样。
“庄刃,你总说你错了,但你心里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你只是把我当小孩儿哄罢了!”
他的笑消失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关注我的IP地址?为什么又要打听我的住处?你难道不明白吗?我跟别人在一起了,这个别人还是你的好兄弟!”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他眼神凄厉。
“对啊!分了,早就分了。”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诅咒我的爱情,现在如你所愿,我们分了,你开心了?”
他猛然坐起来,再次扯动伤口,但还是强忍着吼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开心了,廉纯,你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不是一开始就不看好我们吗?你不是反复告诉我没有结果吗?”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他被激得喘粗气,剧烈地咳嗽起来,“呵,怪我!怪我!?咳咳~是我让你们分了吗?是我吗!?我早跟你说过,他不爱你!”
他狠狠戳到了我的痛点。
“啪”的一声,九一班毕业照被我狠狠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是啊!他不爱我。
是我犯贱,非要缠着他,是我不知廉耻,非要来成都找他。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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