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宇宙中某个星系的边缘,有一个被沙漠覆盖的小小星球。这里生活着一种智能生物,它们的文明相当原始,连一艘能突破那星球大气层的飞行器都没有。
有一天,它们抬起头,惊奇地发现有一道流星正向大地坠落。许许多多沙星人——暂且这么称呼它们吧——聚集在了流星的坠落点。现在它们看见,那流星原来是一只巨大的尖头怪物,四只脚安稳地立在沙地上,有着剧毒野兽般鲜艳的色彩。
沙星人们不敢接近,而是手持武器紧张地看着它,不停怂恿彼此上前与其搏斗。不知过了多久,那怪物张开嘴,吐出舌头,从那舌头上走下人来。沙星人们爆出欢呼,让宇航员挠着头盔,不知所措。
如果一定要深究,时间在广袤宇宙中也不是统一的概念。一个星球上“日”与“年”的定义只与其两种旋转的速度有关,而我们的科技还不足以探知沙星上的物理概念。因此,我将依循古老的叙事手法,以恒星一起一落的间隔代替原本的时间流逝。
第一日,来客与它们分享治愈伤口的方法。
第二日,来客教导它们如何播种。
第三日,来客为它们建造栅栏,以圈养低等生命。
第四日,来客记录它们为每一朵花取的名字。
第五日,来客倾听它们传唱悠久的歌谣。
第六日,来客学习以它们原始的方式狩猎,对猎物只留头尾。
第七日,来客和它们尽情宴会,歌舞久久不散。
第八日,最后一日,来客带来一具孩童的尸体。那是沙星人的孩子。
那孩子面色发紫,肿大的舌头再发不出言语。沙星人们围住飞行器,愤怒的眼睛直对来客。有人投出第一颗石子,在宇航服上轻轻弹开,没留下一点印记;更多人去取它们的石矛与棍棒。
在它们回来之前,飞船离开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很久,沙星人用医疗、用农业、用畜牧,用枪与棍棒占领了这星球上所有存在沙子的地表。科技与文明不断发展,它们中的许多人开始否定来客曾经于此。
“那不过是前人在物质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产生出的对掌握自然的幻想……”
有一些人仍相信来客在历史上的出现,不过它们同样相信,在来客从不脱下的厚重衣物下藏着杀死那个孩子的秘密,某种夺去生人灵魂的隐秘。
不管怎样,来客的身影在沙星人书写笔录的故事里逐渐淡去了。它们如今更多地关注属于自己的荣耀。
比方说吧,在某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沙星人终于造出了属于它们的第一艘航空飞行器。
那飞船呈圆盘形,边缘遍布喷气口。科学家们预计它将不停旋转以切割空气,摆脱引力,就这样飞向距沙星最近的卫星,并在落地时加强喷气以减速着陆。
这艘飞船被称为沙星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沙星人文明的重大转折点……万众瞩目,全民期待。
可惜,最后它连沙星的大气都没能突破。
本来这对沙星政府的公信力将是一次不小的冲击(谁让它们宣传甚广呢)。但另一件必将载入史册的大事吸引了群众全部的注意——
来客回来了,就在沙星人发射飞船失败的第二天。
这一回,是科学家先发现了他们。通过天文仪器,它们讶异观测到太空中有许多尖头飞行物正以一种奇怪的运动轨迹向沙星奔来。
难以解释是因为恐惧,还是迷信,它们没有动用尚且稚嫩的防空武器,而是束手以待,惴惴不安地注视着飞行器落了地。
这次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在空地上种植成林。
沙星人的总统在这片树林前亲自迎接了来客,即使身着最先进的防护服,知道身后远处伫立着不知多少杀伤性武器,它所感到的安全却不比故事里手拿棍棒的祖先多出半点。
除了它,没有任何一个沙星人知道这次会面的具体情况。
群众被告知来客确实存在,但他们已经离开——至少明面上看来确实如此,那些尖头飞船很快就飞走了,很多人都在天空中看到这一幕。
少数人则清楚,那些飞走的飞船里根本空空如也。
来客留下来了,但他们承诺只是暂住。
为了隐藏他们的存在,来客被安置在一些知情人的家中。这对其中大多数人影响很小,因为它们总有很多很大的房子。
但还是有一位来客不得不住进一个独居者的小屋。那屋子只有两个门对门的房间,晚上躺在各自的床上,稍抬起头就可以看到对方。
即使在这样的距离,沙星人也没多了解来客一点。坐在一起吃饭时,他用外置的吸管进食;衣服下的身体也不曾漏出一寸。
如此的遮掩更加引起沙星人的好奇。这好奇在某天晚上达到顶峰,推着它蹑手蹑脚进了客人的房间。
轻轻地、悄悄地它脱下来客的头盔,竟然发现……
他们是那么相像。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不像这星球上另外任何一种动物,只像是沙星的人类。有一刻,它甚至认为那是自己的镜像。
但并不是。诡异感随即而来,看着来客的眉头皱起,恐惧中它手里的头盔也掉在了地上。
在来客真正醒来前,它已经惊慌地逃出房间,反锁上了房门。
里面没传来任何声音。不知多久后,它再打开门,看见来客就坐在床边,头盔也戴了回去。沙星人惴惴不安地开口,却没有得到回应。
它不知所措,一直在重复询问。在它没看见的地方,那头盔开了个不小的破洞。
正是从这角度拍摄的那张照片,后来作为证据、原因、辩解的材料留存在许多人的记忆里……
亲眼看的话,那颜色比照片上更深——在破洞下,地球人露出的皮肤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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