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夜幕早早垂下，大湖公公家的灯火亮得有些匆忙。两个小姑子忙活了一天的饭菜在桌上还冒着热气，老方同志头上的纱布格外显眼——昨晚那跤摔得实在不该，女儿在电话里的埋怨声犹在耳边。
这顿团圆饭吃得格外安静。往年这时，饭店包厢里早已人声鼎沸，推杯换盏间尽是欢声笑语。今年临时改在家里，反倒显出几分冷清。七点未到，碗筷已收拾妥当，各自道别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
阳台上，我举起手机对准那轮明月。镜头里的月光清冷如霜，忽然就照见了从前的光景——婆婆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板栗在锅里噼啪作响，山粉园子晶莹透亮，老母鸡汤泡炒米的香气飘满整个屋子。两桌扑克啪啪作响，孩子们在客厅追逐打闹，那些喧闹仿佛还在昨天。而今夜，不到七点就已曲终人散。
月光静静流淌，我的心却飞回了皖北老家。那里的中秋总是在晌午最热闹，母亲总要亲手做月饼，芝麻馅的、五仁的，在院子里摆开阵仗。她总说买的月饼太甜，自己做的才有月亮的味道。如今母亲离开两年，视频那头，父亲和二妹吃着商场买的月饼，屏幕的光映在他们脸上。弟弟远在异乡，小妹一家三口在重庆自成天地。
手机屏幕次第亮起，家族群里开始下起红包雨。我放下手机，任由月光洒了满身。忽然明白，团圆从来不是地理的相聚，而是心头的挂念。就像这天上的月，看似残缺时，其实一直都在圆满地运行。
就像今夜，虽然我们散作满天星，却依然被同一片月光温柔地照亮。这光落在婆婆曾经坐过的位置，落在母亲揉过面的掌心，落在老方同志的纱布上，也落在每个异乡游子的窗前——以另一种方式，让我们在思念中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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