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近日网络疯传“林生斌打滴滴去徽州宴喝维他奶”，四个倒霉蛋凑在一起生动演绎了江湖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的变幻莫测。其中滴滴和维他奶参杂各种复杂因素不便网易，但林生斌和徽州宴则是代表了人性险恶为富不仁似乎成了人人皆可喊打的过街老鼠。

  如果这只是个案也是事出有因无需刻意渲染，成功人士未必都是君子坦荡荡，肯定也不乏鱼龙混杂戚戚小人。但联想到近几年胡润杀猪榜上的所谓首富，一个个都陨落西山铩羽而归在概率上似乎也不是偶然。国人大多羡慕感叹于江湖中脱颖而出成功人士的豪放不羁，而忽略了过程的万般无奈及一将功成万骨枯，多数人倾家荡产倒在通往成功路上的艰辛，而且就算功成人士也是高风险未必能得到善终。

全球最大的小商品之都义乌是江湖聚宝盆。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乃至世界各地的江湖人士，今日的义乌已经从最初的湖清门菜市场演变成今天十数万商贾云集的世界著名国际商贸城。创业初期，吃苦耐劳敢为天下先的义乌人游走全国用鸡毛换糖的货郎担精神，开天辟地后无来者创造了一个号称“买全球，卖全球”小商品奇迹。大浪淘沙，涌现了大批像“浪莎袜业”、“星光饰品”、“伟海拉链”、“三鼎织带”等世界最大没有之一的巨无霸企业。然而时过境迁，在这个风雨飘摇讯息万变的时代，未能高瞻远瞩防患未然的上述企业似乎大多灰飞烟灭成了过往云烟。

  家国天下事自有上层建筑操心无需草民矫情。今天在这里叙述一位在义乌商海沉浮中血本无归的江湖小民的故事。

  五十出头的义乌福田村人士赵永顺，最初在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摆摊卖小百货，风里来雨里去一分一厘抠门练摊，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攒下来几百万。本以为可以熟门熟路墨守成规长此以往，谁知电商平台风起云涌实体店面门可罗雀惨不忍睹，店面租金从几十上百万一年直降七八成仍然无人问津。小学毕业的赵永顺无计可施只好大甩卖关门大吉，适逢义乌市政府“有机更新”如火如荼开展，旧村改造工程得以顺利完工，他家连两个儿子分得四间宅基地，建了地上六层加地下两层的豪宅。依托靠近国际商贸城以及电商云集的北下朱村，加上义乌每年数十万人口净流入的巨大优势，本来一年四五十万的房租收入大可以衣食无忧颐养天年。事实上当前很多土生土长的富二代义乌人，不堪内卷很多都已躺平靠租金收入维持生计。赵永顺两个儿子无所事事变成了啃老族，他担心坐吃山空，手握数百万资金蠢蠢欲动终于再次出山。

  义乌国际商贸城疫情期间虽然看上去冷冷清清，经常是卖货的比买货的人多，但是很多老板另辟蹊径做起了线上的买卖也是风生水起忙得不亦乐乎，离商贸城一步之遥的诚信布匹专业街，更是熙熙攘攘一枝独秀。布匹这个产品有其特殊性，一般需看样订货或者订单生产，所以基本没有电商什么事。义乌东阳本来就有传统的服装产业，加上前两年广东省环保大整治关停了多家印染厂，很多订单都跑到江浙一带。位于浙中的义乌依托国际商贸城巨大的区位优势，刚好承接了这轮产业结构的迁徙调整，一时间诚信布匹专业街人丁兴旺一片繁忙景象，在针织绒布面料这个小众产品上大有一举超越柯桥轻纺城的势头。

  赵永顺看准了这个商机，踩着点大胆入市，在诚信布匹专业街租了店面开始营业。他经同行介绍找到我公司，与我称兄道弟希望建立长期针织面料染色加工的合作关系。他一个小学毕业不懂面料的门外汉竟然几个月就速成华丽变身土专家。印染行业旺季时大多供不应求，于是乎赵永顺大肆公关，不断与我手下的人套近乎，晚上经常住在附近宾馆请骨干人员下班出去洗脚唱歌，并且出手大方，私下给高温下挥汗如雨的员工买冷饮点心等小动作不断。据说他找到了一个做保暖内衣的电商大卖家，旺季时候每天需消耗面料十数吨。开始时候还是货银两乞，时间一长义乌人做生意欠账的的老套路就来了。他说最多的时候欠了好几百万，幸亏前两年保暖内衣市场形势好，电商赚得盆满钵满，他的赊账年前得以全额回款。

  一算帐，那一年赚了一百多万！这个生意比卖小百货强多了，赵永顺信心十足准备来年大干一场。他那个内衣电商大卖家是个三十出头白手起家的赤膊党，赚了钱立马买房买车，反正流动资金不用担心趙永顺会垫上。来年电商忽悠他说另外的供应商提供内衣成品，没有销售渠道一棵树上吊死的趙永顺不得已只好一条龙服务，赚着卖面粉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结果这年恰逢暖冬，保暖内衣大量积压销量一落千丈，电商赤膊党不堪压力跑路关张大吉，可怜趙永顺秒亏五六百万当头一棒目瞪口呆！消息传来，我赶紧检查财务，发现公司竟然也是赊账几十万！完全市场竞争的行业不可能跟国有垄断行业一样可以预收货款，一个月下来就有几十万的销售变成了呆帐。他信誓旦旦砸锅卖铁也会填上这个窟窿。

  去年疫情期间，在朋友鼓动之下，他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孤注一掷，用家里旧村改造的豪宅抵押，贷款几百万元上马了几条口罩生产线。一哄而上动作还慢了半拍，结果可想而知又是血本无归！这下全完了，本来一年还有几十万的房租，现在债主知道他破产了，一个个诉讼接二连三，我公司也加入了追讨行列。

  银行清算拍卖的压力山大，趙永顺的豪宅价值千万，他为了卖一个好价钱，只好自找买家卖房套现还债。好在义乌市政府出台了政策，义乌本地农民可以购买集体用地的房屋，这个政策可以有效解套身在江湖农民的债务问题。我们八个债权人拭目以待眼巴巴望着关山远……真是应了那句：江湖有风险入行需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