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启园自从娘家回来后,情绪明显就不对了。整个人蔫蔫的,臊眉搭眼地歪躺在床上,关着门不吃不喝。
要说她出门前还是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眉眼处难掩地激动。面对老公秦祥好奇地追问,黎启园露出少女般的笑容,道了一句,回来等我好消息吧,人嫣然得摆摆手飘出了家门,愣是把秦祥整得一激灵,半天没回过神。
还不到半天功夫,这人一回来,咋就完全变了样?这可急坏了同床共枕的秦祥,平时这老婆子嘴上就似装了机关枪一般,突突地乱嘣“子弹”,不管是家长里短或是明星八卦,她都热衷,一天到晚嘴都不停事,连睡觉做梦还能再蹦几句梦话的人,这突然不出声,反而让一起生活了30年的秦祥颇为不习惯。
秦祥蹲在床边不停得挠头,原本稀松的白头发,愣生生地拨出一道道纹理,像极了这老汉波澜不止的心境。他这是干着急瞪眼,摸不着头脑。心想美食总能让这老婆子心情舒顺些吧,奈何香气腾腾的美食没起任何作用。那我找茬吧,老婆子肯定受不了,秦祥端着碗故意在床边吧嗒嘴吃饭,恨不得油水甩到黎启园脸上,要是换做以前,她定早早地拍桌子“你吃猪食呢!声音能不能小点”来制止,可现在,她是一副眼里看不见光彩的模样。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秦祥一通电话把远在广州上班的秦枫召了回来。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秦枫,一进门就被他爸拽到厨房,“你妈搞不好中邪了?”秦祥故作神秘地道。
秦枫向来不喜父母的鬼怪说,放下箱子,就着厨房的水龙头洗了洗脸,胡乱用胳膊抹了抹满是水渍的脸,“老秦,你说的这是啥话?”秦枫有点搞不明白。
“你妈前天上午去了你姥姥家一趟,出门前还欢天喜地,不到半天功夫,回来后就变成一幅失了魂的模样。”
“怕是那家子人又拿姥姥说事呢?”秦枫一脸不屑恨恨地道。
“之前听你妈说过,姥姥家的两套房要过户,一套要过到你妈名下,另一套过给你大舅。”秦祥把大致知道的信息先说给儿子听,他猜测,估计事是出在这上面。
秦枫素来不喜欢听到关于舅舅一家的事,追溯起来,得从三年前说起。
秦枫家地处闹中取静的行政家属院,一排排的杨树参天蔽目,隐匿其中的一排排5层小高楼显得格外神秘。秦枫妈黎启园腰不好,单位分房时特意挑了一楼,带个小院,省去了爬楼梯的烦恼。
后来老小区统一安装暖气,秦枫家在第一批改建名单里。借着安装暖气动工之际,秦枫执意把小院也一并改造,改成了一半阳光房,一半可以晒暖休闲的惬意一角,可以春日里赏花听曲,夏日里听蝉鸣鸟语,秋日里看落叶纷飞,冬日里看雪花飞舞。
完工后的房子,呈现出了新姿态。秦妈向来好张罗,把娘家哥嫂一家召集了过来,看看,我家的新设计如何?秦枫的大舅里外转,咂着舌地感叹,多好的房子啊。笑容里一脸得深不可测。
秦枫姥姥两个子女,大舅和秦枫妈。平时姥姥都是按照自然月两家轮流住,在谁家居住期间,老太太的工资卡归谁管,就当生活开销费用,这个惯例一直持续到秦枫家装修完。
本该在9月底被接回舅舅家的姥姥,突然给秦枫妈说,姑娘啊,让妈住住有暖气的房子吧?你哥说你家11月份就该通暖气了。
秦枫妈向来孝顺,总惦记着自己的老母亲腿脚不便,平时隔三差五的去探望,这下不用来回奔波,自然乐意,也就应允着先过了冬季再说。
春暖花开之际,秦枫舅妈突然上门哭诉,妈啊,你那好儿子,背着我和媛媛把房子抵押了,现在还不上了,债主都追上门来了,他人也被抓进局子里了。儿媳妇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当即吓得老太太背过气了。
秦枫姥姥紧急住了院,诱发性的机能损伤,落下了中风后遗症,人偏瘫了。睁开眼的老太太歪着嘴,口齿不清地哭闹着要去救儿子,却被秦枫舅妈死死地按在床上,找个需要补交费用的借口支开了秦枫爸妈。
秦枫舅妈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支开秦枫爸妈,心里的小九九怕是能猜出一二。病房里说了啥,别人不得而知。
当天下午,秦枫舅舅黎启梁满面春风地踏进病房,全然没有他媳妇嘴里进了局子的样。老太太一见儿子,病当即好了一大半,原本偏瘫的半边脸,居然也能扯开笑脸。
这让连续两天守在病床前的秦枫爸妈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只当哥哥没事就好。
要说,秦枫为何对舅舅一家避而远之,莫不过是姥姥住院后的第三天中午,秦枫妈差遣儿子前来送饭,却不料病房门口听到舅舅舅妈的对话。
“要不是你演得苦肉计,估计咱妈不会爽快地把30万的棺材本给你。”
“那是啊,儿子进局子里了,再不捞,谁给她戴孝送终?!”
“还是你点子多,你咋能想到我进局子这种戏码?亏得梁启园没察觉,她不知道妈给你这么多钱吧?”
“那当然了,他们被我支走了。要我说,咱趁热打铁,让老太太赶紧立个遗嘱吧,别等她死了,大院里的那两套房,白白给你妹一套啊……”。
“咳,咳”,床上传来声响,门后的两人赶紧闭了嘴。
探听到这一切的秦枫,门外双拳紧了又松,愣生生地把手掌掐出深深的血痕,暗暗地把怒气压制到心里,平复了恼恨情绪的他才缓缓推门而入。
舅舅、舅妈笑脸相迎地接过保温饭盒,拉着秦枫的手直夸“这外甥真懂事。”秦枫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他在寻思,这件事他需要告诉姥姥。可是,二人忙碌殷勤地又是往老人嘴里喂饭,又是喂水,完全没有让秦枫单独接触的机会。
回到家后秦枫看着一心惦记姥姥病情的妈妈,心里斗争了许久,终未开得了口。他不想因为舅舅舅妈的算计伤害他们的感情,他就当此事和着自己的心事,永久的烂到肚子里。却也因为此事,他选择了离家远的大学,眼不见为净。
这次回来,一听说是和舅舅家有关系,秦枫心里猜出一二,不动声色地踏进妈妈房间。
“园姐,你看谁回来了?”秦枫向来和父母说话没个正形。
“回来就好,我有事跟你和你爸说。”黎启园开了口,两三天未进食,她的嗓子有些嘶哑。
“姥姥立遗嘱了,她把家属院的两套房子都给我了。”说完这话,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吓得立在床头的秦祥又是拿毛巾又是递纸巾,黎启园无视的继续诉说。
“不知道为何姥姥会把房子都给我?未等我说话,却被你舅打了一巴掌,说是我在老人耳朵前吹了风,急哄哄地将我赶了出来,姥姥我都没看上一眼。”哽咽着说完这话的黎启园,突然“哇”得大声哭喊了起来,秦祥反而一脸平静地亲抚其背,再无他话。
秦枫颇为意外,联想到三年前病房里的话,心里暗暗揣摩,莫不是姥姥听到舅舅、舅妈骗她的话了?
秦枫寻思着,待老妈情绪平复后,趴在她床头安慰道,妈,要不我和爸陪你去舅舅家接回姥姥?
黎启园这才记起,也不知道自己的老母亲这几天怎么过的?怕是不少受白眼吧?慌忙起身,催促着父子俩赶紧出门。
这一去不当紧,姥姥家闹大事了。
舅舅请了律师,正在家里列起诉状,要状告黎启园和他们一母同胞的母亲,起诉的原因竟是母女俩合谋篡改老父亲的遗嘱。
撞见这一切的黎启园,看着哥嫂丑陋哭诉的嘴脸,拨开那一伙人,淬了一口唾沫,径直走进姥姥那房门紧闭的房间,丢下一句,“你想要,都给你,妈我带走。”
房间里,一声哀嚎,“我的妈啊......”。
众人冲进房间,才看到早已冷掉的尸体,被绑在床头的老太歪着脖,早已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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