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道林就上山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了,现在他已经正常地对待劳动,并学会了各种农活,多重的农活他都能适应。
几天后,县公交局局长李德元从县城骑着自行车前来我家找道林。公爹和婆母热情把他招呼着入了窑,让他坐在炕上。婆母端来一壶热茶,放在他面前。公爹忙抽出一根卷烟,双手递给李局长。李局长说,大叔,大婶,别忙活了,我们都是自己人。接着他问宗道林上哪去了?婆母说上山劳动去了,一会吃午饭就回来了。李局长说,噢,是这样。宗道林确实是个好青年,又有文化,对工作细心认真。我们公交局最近需要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人员,看你们家里人是否愿意让他走。两位老人打心眼里感激,都说那太好了,感谢李局长对我们娃的栽培和招呼,但有一点,就怕大队不放他走。李局长说只要你们家里同意,大队领导的工作我去做。
这时,道林从外面回来了,进门看见李局长正和父亲拉话,心里很激动。他问候了一句,连忙给李局长倒茶,双手递在手里,并说前几天生产队派人来换我,说有急事。我忙的没顾上给你打个招呼,你不怪吧。李局长说,哎呀,哪里话,我听到消息,这不是就来找你。说着,我和婆母已做好剁荞面,大家边吃边拉话。一家人打心里感激这位好心的李局长。饭后,上工的钟声响了,道林送走李局长,自己按时出工了。李局长找到高海周,两个人互相问候后,李局长开门见山地说,我今天来想和你谈一谈有关宗道林在我们工地上工作的事。高海周脸一沉,一声不言传。李局长接着说,宗道林这小伙子的确不错,又有深厚的文化,是一个有能力的青年。我们公交局最近需要寻用这样一个多才多艺的工作人员,希望高大队长能配合我们的工作。说着,他面带笑容望了望高海周。高海周阴沉着黑脸半天不作声,过了一会说,人家用别人的一条狗,还要给主人打个招呼哩,何况一个人呢。你们不声不响,随便就把人用了。李局长见势不妙,忙说,哎呀,对不起,我这不就是前来跟你商量来了。高海周说,商量,他宗道林屁股一拍走了,老婆娃娃留下来谁养活哩。李局长说,他有工资可以交粮钱吗,你说的怪轻巧的,一年能交几个粮钱呢。再说,他宗道林家成分不好,他父亲历史不清。李德元一愣神,停一下说,他家不是中农吗,他父亲不是老革命吗,怎么历史不清了?高海周立刻反驳说,中农,他想得到美呢。这次运动,县工作组正搜集他家的历史资料哩,要给他家捞成分,再不到两个月,他家就成富农了。富农成分,你敢用他吗。你走的什么阶级路线?李德无望着这位阴险而毒辣的大队长,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俩的谈话,就此结束。
李德元局长闷闷不乐的行走在返回县城的路上,他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想,自己怀着一片热心肠,希望能招一个得力的助手,结果扑了个空。他需要的人才,人家大队长不放,他的心中很惋惜,像宗道林这样有能耐的人才,屈在这个山沟沟里,糟蹋了。公交局多么需要这样的人,可又招不上来。唉,这世事太不公平了,什么时候,把城市的铁饭碗打破就好了。
道林这次回来后,半年多了,一直在村里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春节过后,就是惊蛰,这天是黄土高原庄稼人们出牛的日子。接着,清明的到来,随着气候转暖,村前庄后各种树木都生出了新的枝叶,村子附近的大部分野草也发出嫩芽,周围的田野都重新泛出了一片朦胧的绿意。这时,农活开始繁忙起来,大部分秋田作物,都开始播种,山野里到处传来庄稼人“噢,啊”的回牛声。
忙过了播种的季节,籽种下了地,犁铧一挂,农活松闲了一点了。这一天晚饭后,生产队召开社员会,上灯时分,大部分社员都来了,黑鸦鸦坐了一窑人,土炕中间小桌上的煤油灯,冒着一股股黑烟。在场的老农们不停地卷着浓烈的喇叭筒老旱烟来抽,四下里闪着烟袋锅的火光,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烟雾。昏黄的煤油灯,把山民们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摇来晃去。
康支书坐在炕桌的煤油灯前,借着灯光念毛主席发出的农业学大寨的伟大号召,一遍一遍的给大家念。大寨是个什么样的,谁也没见过,只听文件上念到,陈永贵带领大寨人民,已将大寨的虎头山的七沟八梁一面坡,修成一层层平展展的梯田。全国都要学习大寨人民改山治水的精神,来改变山区落后面貌。
大哥念完文件后,首先要大家讨论如何学习大寨,搞改山移水农田基本建设。当时提出的口号是,以阶级斗争为纲,人有多大胆,地能修多展等。学完大寨文件,由副队长宗俊发发言。他说,如今芒种结束了,为了给群众谋一点利益,队委会研究决定,抽出一些人出外搞副业。出去的人每天给队里交回一块钱,大家考虑考虑。如果谁愿意出去的,就举手报名。
半天,谁也不吭声,队长等急了,问怎么谁也不举手。这时,宗俊富说,不是不举手,是你们定的那钱数过高了,我们在生产队破命干一天才能分到两毛钱,出去一天就要一块钱,说实话呢,一个匠人也挣不下那么多。何况,我们都是小工,没有什么手艺。再说出门在外,还要找吃住,哪里去挣那么多的钱呢。不要说一块了,八毛钱只要有人敢出去,就放人家走。队长沉默了一会说,八毛就八毛吧,谁愿去呢就说话。
一时会议室鸦雀无声,无人答话。这时,蹲蹴在脚地上的宗廷明问宗道林说,四爷,你不是想出去吗,这正是个好机会。宗道林慢腾腾地说,恐怕不会放我走。宗廷明站起来喊,哎,石湾我四爷出去呢。社员的目光一下都转移到了道林的身上,大家都惊奇地问道林,说你当真敢出去?道林说,只要队里放我,我就敢出去。 这时,他哥宗德兴插话说,好我的憨兄弟哩,出去一天要交八毛钱哩。你又没有任何手艺,跑出去干什么。你以为外边的钱那么好挣。宗俊发队长盼不得有人带头走,就说,你管人家哩,人家道林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敢揽那个瓷器活。这时,大队长高海周在一旁插言说,大家都知道宗道林家出身不好,不能放他走。我大哥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就说怎么不能出去,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只要对社员有利的事凭什么不让人出去。再说,人家宗道林家里是中农成分,毛主席说,中农是团结的对象,为什么不能去。大家一哇声说,人家康支书说得对着哩,只要对群众有利的事,谁去都行。在群众的呼喊声中,高海周只好收回他那不讲理的压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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