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现在已经是一堆废墟了。勤快的妈妈在上面种上了各种时令蔬菜。各色蔬菜因为干旱,颜色不甚明亮,但是生机依然勃发。废墟上的我有些恍惚。
老屋有三间,不知道哪年哪月建的,只记得小时候就很破旧。墙体是一部分土坯,一部分蓝砖,老人家称为里生外熟。屋顶是红色的大瓦,房梁和椽子是木头的。地面是土地,经年累月的踩踏,已经扫不起灰尘来。东面一间用一堵墙隔开,成为一间卧室。另外两间是通着的。正中一间靠墙摆放着桌子,墙上挂着中堂画,松鹤延年之类的。门是两扇木板,下面有一个木板嵌着,称作门槛。门槛是活动的,可以在忘记拿钥匙时向上拔起,从门下钻进去。门后通常会藏着蜘蛛,因为不见天日的缘故,蜘蛛是灰白色的,民间偏方用来治咳嗽。
扯远了,因为穷,没有院墙,更没有大门,治安又不好,家里的牛、羊曾先后入驻西边一间,人和动物倒和平相处。记得很清楚,小时候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一个小偷光顾了我家,偷走了拴在门外的看家黄狗。听到动静的我妈追出半里路,到底没有追到,痛失心爱的大黄。开门追的急,还踩了睡在门后的鸡,吓醒了睡梦中的我。 穷,是童年的一个深刻的烙印。穷到什么地步?举个例子吧,邻居家的锅碗瓢盆在除夕之夜被偷光,大年初一早上起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厨具,一家人大眼瞪小眼。常言道,贼不走空,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只好胡乱偷些什么来堵上祖师爷的嘴了。
不大的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春天开出米粒大小的嫩黄绿色的花,不久就挂满了青枣,在树荫里摇曳生姿。常常盼望着枣变红,却在它变得发白时就摘光了。在贫穷的年代,这是很吸引小孩子的食物。直到有一年,大人把骡子拴在枣树上,没留神把树皮啃掉了一大块,第二年树上结的枣格外的多。来年春天枣树就死了。
院子里还有一棵槐树,一到春末夏初满树的槐花香喷喷甜丝丝的,会被捋下来做成菜,真香呢!
房子虽旧,但是冬暖夏凉。也有恐怖的事情,这是听老妈说的。有一天夜里睡觉,她忽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顺着退往上爬。点上灯一看,一条长长的菜花蛇正在蜿蜒。胆子超大的老妈一动,蛇快速溜走了,钻进了墙缝里。
后来分了家,老屋就由奶奶住着。老屋因为年代久远,不光屋里有蛇,树上也会掉下蛇。有一次奶奶吃过晚饭在树下乘凉,正躺卧在竹制的躺椅上安逸的摇着扇子,忽然一条蛇从树上掉下来,把胆小的奶奶吓得魂飞魄散,自此以后再也不敢坐在树下乘凉了。
晚年的奶奶更加胆小,连独自睡觉的勇气都没有了。常常央求我陪她睡觉,却又嫌弃年少的我满身尘土,每每上床睡觉前,都要我使劲拍打身上的尘土,再把我的衣服另外放置。我一边玩味着奶奶的陪嫁桌子抽屉上的铜质拉环,一边听奶奶教导我要注意卫生,言行举止要像个女孩子,要学着做家务……
物是人非,许多年过去了,承载了许多记忆的老屋轰然倒塌,连同有关奶奶的一切记忆和奶奶的陪嫁妆夯都被一起埋葬。我有时会站在废墟上,思绪又飘回那个月明之夜,看一个柔弱的女人在月下追小偷,企图救回如孩子般养护的大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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