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
早晨,五点30分,我洗漱完毕,准时从家里出发,锁门,下楼,走出小区大门。小区外面的这条路,此刻行人稀少。我开始慢跑,前往体育场晨练。
天色微明。
值班的路灯仍然无精打采的发出昏黄的光,一些不知是早起还是晚睡的蚊虫和飞蛾,围着那些即使远看也能察觉到是脏兮兮的灯罩下的灯泡,乱飞乱撞。我甩打着胳膊慢慢跑着。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水泥路面上,好像躺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近前一看,是一条狗。一条死狗。
不知什么时候,被经过的车辆轧死了,身旁的血已经凝固。我一阵惊悸。绕开它,继续前行。跑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站在这条死狗的遗体旁,发呆。我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夜里做过的梦。
二十分钟之后,我一手托着纸箱子,一手拿着一把铁锹,站在和体育场隔路相邻的公园门口。
把这只狗埋在哪里好呢?城市的街道都已经硬化绿化美化,找不到一点空地了,只有在这个公园里能够找到可能安葬它的地方。公园西北角有一片较大的高地,高地上种植着大片的银杏树。现在是初秋季节,银杏的叶子已经开始变黄。一些早先脱落在地上的银杏果子,经过一场雨水,在泥土的表面开始腐烂。我选了一棵相对高大的银杏树,它的根部周围空地很大。就根据纸箱子的大小尺挖了一个坑,把纸箱子放进去,又用挖出来的土把坑填上。又站在那里,为这只可怜的小狗祈祷了一会儿,我默默的祝福它早登极乐。
做完了这一切,我把铁锹拎在手里,出了树林,顺着林边的小路,漫步走到了竹桥边。竹桥下面的这条水流连接着公园里的池塘和公园外面的一条东西穿越这个城市中心的河流,桥下面的流水是相对干净的清澈的活水。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我站在竹桥上,手扶着铁锹,看着桥下的流水,几片随风飘过的银杏叶子落在水上,随着水波荡漾。落叶照水,垂柳扶风,鸟鸣枝头,人倚栏杆。这情景,让我忽然想起林黛玉来了,不禁哑然:林黛玉葬花落泪,把锄自怜,感时伤世,情由可怜。我一个中年男人,因为一条死狗,也跑到这里,扶着一把铁锹,对着流水发呆,岂不滑稽?想到这里,摇摇头,刚要起步离开,身后一个细细的女声道:大人醉卧帐中,我不免去到帐外拾步一回。
我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去,前面一棵柳树下,一个身着戏服的女子正配合录音机的音乐,走着流水步,甩着水袖,一行一止,一招一式,颇为专业。待音乐过门儿结束,那女子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唱道: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我这里出账外且散愁情。
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
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我并不是京剧迷,只是偶尔无聊,才看看中央台的戏曲频道。知道这是京剧《霸王别姬》里的虞姬一个唱段。项羽被围垓下,非常忧闷,虞姬为给项羽解愁,劝酒舞剑,直到项羽睡稳,自己才出帐散散愁情,这一出帐不要紧,就听闻四面楚歌阵阵。
那女子字字句句唱来,虽不能说珠圆玉润,但是吐字、滑音、情感以及动作的配合,都颇为到位。待她一曲唱罢,我不由得大声道了个“好”。那女子听到我的声音,轻轻转过身来,给我一个万福,那就是道谢了。随即又转过身去。一回一转之间,我看到那女子脸上上着厚厚的戏妆,置身于这公园一隅的河畔柳边,显得很是妖娆。心想:这票友也太专业、太入戏了。看样子,也不会喜欢有人打扰,还是早早离开为好。于是,就扛起我的铁锹,回转身,走下竹桥,顺着来时的小路返回。直接就出了公园的大门。可能是因为解开了几天前夜里的那个噩梦,我的心情比来时舒畅了许多。
今天是星期一。学校里有升旗仪式,我必须比平常早半个小时到校。
上周末,我临时受年级组委托,从今天早晨开始,代理初三(4)班班主任的工作,为期一周。
早晨,七点二十分。
师生们已经整齐站立在学校的大操场上了。
每周的学校生活,都是从在这里举行的升旗仪式开始的。
升旗仪式开始之前,操场上一片嘈杂之声。
我的身后,是校园的中心路。路两边是经过修剪的粗而不直的梧桐树,枝叶浓密中,隐约可见鸟雀跳跃,间以细细的蝉声虫鸣。初秋的晨风吹过,带来一阵阵凉爽。操场东西两侧的两排南北走向的已经成材的高大白杨树,参天的树梢随风摇摆,发出沙沙声响。而主席台两边向东西排开的数十株杉树,树龄比那些白杨更长,虽然远没有白杨树那么茁壮高大,却棵棵笔直向上,绝不旁逸斜出,凸显出自身的高贵和正直。
对面的主席台上,体育教研组长王老师开始宣布升旗仪式开始。
操场上顿时肃静下来。
跟随着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负责本周升旗的升旗手和护旗手进场了。
待运动员进行曲结束,随着一声口命“升旗!”国歌声响,国旗冉冉升旗。
初一年级队列里的那些还带着红领巾的学生高举起右手背,其他人行注目礼。
在学校里工作久了,春夏秋冬的变化,月圆月缺的轮回,往往都被忽略,年、月、日这些词语都被淡化,纪年的方式以“学年”为准,一学年分两个学期,一个学期大约在二十二周左右,现在已经是第六周的开始了。当你在一个行业工作的二十多年,而且预计还要继续工作将近二十年,这个行业一切规章制度行为守则道德规范等等等等在你眼里都是惯例,而你也就是随着惯性生活,如同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蜿蜒而来,迂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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