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为J./H./Z.的一支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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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渔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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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夫)“诗人?你还在么?你在哪里?!”
他圆梭一般的轻舟织过这呼声
长篙如无调的丝弦,一杆烟如湿梦飘滑浮起
离我愈发近了。连带被雾嚅灭的渔火焦味 甚至都愈近了
惨青的臂肢上水网般血管的弧形。甚至也愈近了。
(我)“你青柴一般的胸廓骨
是将拢暖那将熄的脏器么?”
大雾弥江。随他漂来的槭子叶,被他翻出的冷鱼鳞
尖锐得就像淬入河髓的一角雷闪
他波涛皲裂的力道好像昨夜抽笞我的风暴
至此依然乘着清晨的精寒在嚣鸣……
木兰枝…杜松皮…茵莓叶……
还有不知名的落英与太过纷繁姓属的花苔……
都刮在水中胡乱旋转。
(我)“你青柴一般的胸廓骨
是将拢暖那课将熄的心吗?!
我晕眩着拜倒你前!
如水树载到歪曲。似乎也待你的长竿打乱!
——你那么仓皇打浆在追逐什么?
你的田畴是在水中吗?你的财宝是在水中吗?
你的网洒出天风浩荡,
可你那么沉吟至默又沉默毕懑是为了什么?”
(渔夫)“我不会在这个狂风的季令漂泊
这样万物的铅水使我寸步难移
不在这种季令的狂风中啊!
诗人!他不在这样的狂风中离去!
我是精卫鸟衔石投水的遗忠
日日蘸着太阳的微光点触江波。
沙与沫…沙与沫……不是这种狂风的季令可以调和的脂膏。
我的仪表富于蔑视,富于两河的泥土稗草的浓赭。
这就是天子曾经站立我,祝耕我的颜色
是王陛前白土的生相与杀相
是金银玉黍中任何一粒烧熔或生育的元素。
——我或放卜的手指捏丹青变作猎猎秋血
而他们如坐怒海惊湍。任我掀起他们命运的随意一顷。
我或带去宫商大义,黯黯帝乡的管弦也为此堆路无千。
吹芋鼓瑟…排箫朝暮…梦死梦生……
只求一句人喉的神言啊!
或是精玄的筹笔吗?——墨势如大浦风息的气概
如看见我流涕的遗狂!锋铦之中的漾裾巫祝!
竹麻!湘淮!或为一切纠缠的、百转千回的名物
雪尽任何一缕青丝的凝恨!
而我——现在不再拥有这些了
我不再拥有北辰忘落的夜雾星斑
不再会有兰佩解迎的青鸟使者
不再有仙班的陆离钦谱
我忘却龟玉符文如藤萝般延伸向青天八柱的缤纷。
忘却他们究竟是餐玉还是食尘。
我将忘却苏世的歌曲
不再鸣鼓。不再递花轮舞!
怎么能再让忠言裹挟于轻薄的神呓!
风撕晨云。化于祀火……
……那是我被化开……我独自占星又独自描出忠灵的壁画
我流放我自己。我被我自己刻上墨字
一生就像一条削尖的道路
……那是我被撕开……我走向天空捡起了水
再被浣洗成一泼冷雨
漂流漂流。纷纷之矣……”
(我)“我见过那个诗人。
像是匆匆渡水而去。有一根鱼骨般的脊柱。”
(渔夫)“而你是怎样到来的?
你失掉了你的舟车么?”
他的篙触到我的岸沚
我已感觉大平原的风吹过来了
浑浑的太阳在地平线闷叫一声——
大雾披上去彩色的鳞甲
湿气绕上去杉木头顶,就像一只破碎的灯
我有幻觉我被烧成雪白
我有幻觉大平原的牲畜在用宫口的开放对抗我的静穆
我有幻觉我开始移动 鬼鬼祟祟
(渔夫)“你失掉了你的舟车吗?!”
我用最大的力气摇晃我自己。
(渔夫)“啊!啊!诗人!
我已失掉了我的舟车。
而我与你怎么不同?!
诗人!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看看我自己,
仿佛没有柔软的部分可以满足爱欲
(渔夫)“啊!为什么背走我的丹丘?
你逃走啦!你逃走啦!
数峰青。数峰青。秋山曙。秋山曙。
你是怎么去独寻霜花哒?
我身边的酒葫芦被一次大寒就烫热了啦
我摸着醉眼坐在水上。江风萧瑟啊。
大水脊拱起我的糟粮
大山坳装下我的酒唾
一个沉沉地臃肿着,夜雨掉不进谷里去
一个像戈片一样斩水。雨丝灌到我醺醺的嘴中
风把我两片肺啊吹胀像两片铜镲在呜呜呜哭泣
我被液体烧过,全身都是柔软的部分
我呜呜呜地大笑着,胡须朝天摆放挑逗星子
(呕人的星相。你也哄骗我呕出虫害的芯来么?)
我与你什么样不同啊……
呜呜
哦!呜呜!你不就一身石头包围着石头!
雷电唯有劈破了你才敢抽打宇宙!
浮云撞碎了你才算是高贵!
箭镞击穿了你才算是雄兵!
……
而我佩不上这种围剿。我在流放我自己……
……呜呜……
只是你现在在哪里?你到了哪里啊诗人?”
我拼命摇晃抖下一片青苍的叶
而他依然在吼叫
悲愤地用长竿打着我的岸沚。
——而此间只有十余步的滩涂。
(渔夫)“啊!此间(人间)有一百万年吹死宋子渊的秋风!!”
草稿于2019年,与《逐日》同期写就。2022.1.23-25做大量删改。赠以抒怀。(他所到下游寻找的也许是屈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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