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与疯子
夏季的一个清晨,我早早起床,沿着习惯中的小路,边散步,边欣赏清新自然的晨景。
忽然,看见前方的墙根下有一只麻雀在跳,我快步走去,心想它一定会吓得飞走。然而,它却没有飞,惊慌中也不向前跳跃,只在墙根下寻找能够躲藏的地方,结果它笨头笨脑地钻进一个只能容下脑袋和身子的小洞,尾巴在洞外一颤一颤地,就像一个挨了打的孩子在向隅哭泣。我走上前,揪住它的尾巴,它却愈使劲向洞里钻,我只好用力把它拉出来,放在手心,仔细一看,原来它的左翅根处被人用气枪打了一个洞,血肉模糊。它身子微微颤抖着,可怜的小眼惊恐地望着我,像是等待对它最后的判决。我心中一阵悲哀,面对如此弱小的动物,我该怎么办呢?
我带着沉重的心情走过一个胡同口,突然身后响起了车铃声。我忙往边上躲闪,谁知手中的麻雀却像弹簧似的脱了我的手,逃到胡同里了,再去找,已经不见踪影。
我愣愣地站在道上,感觉好似丢失了什么,不单是那只受伤的麻雀。我心里暗暗揣度,不知它的命运将会如何?也许会有一个善良纯洁的小女孩,将它的伤治好,也许……
我不敢往下想了,它毕竟只是一个低级的生命,只靠一种本能而生存下去;由此,我心中又升起一种骄傲自豪的喜悦,如果是一个人受伤,那境况就会很不同了。身为人类,是多么值得庆幸的啊!
我的这种把人类看成最伟大最美好的感情,直到一个冬天,才猛然醒悟,有所改变。
那是一个阳光很白很亮的中午,由于刚下过雪,空气很新鲜。我到商店买东西,看着满地厚厚的白雪,心中非常舒畅。
买完东西,正准备往回返,却听到前方有一阵喧哗声。只见一家服装店门口,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正用它打一个疯子。疯子在那个男人痛打之下,嘴里嗷嗷叫着,向对面一个饭店跑去。
我不由走过去,想看个究竟。
疯子猛地撞开门,进去后就抱在一个泥砌的炉子上大口地喘着气。
我这才将那个疯子看清楚。他好像三十多岁,头发又长又乱,遮住大部分脸,赤着上身和脚板,下身只穿一件丝丝缕缕的裤子,鼻子留着血,腿上赤裸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大概是叫那个男人打的吧!
这时,一个女服务员去拉疯子,想赶他走,被另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拦住了。他到屋里拿来一件旧棉袄,叹了口气,给那个疯子穿上,并在腰中用绳扎紧,防止他自己扯下来,接着又捧来几个热馒头给他吃。
疯子瞪着眼前的馒头,愣了愣,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恐惧的神色,他嘴里嗷嗷地叫了一声,拔腿就冲出门,赤着脚,飞快地向远处跑去。脚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重的蹬蹬声,听得人心痛。
我望着前方已不见疯子踪影的雪路,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涌上心头;我不由想起夏季那只受伤的麻雀,它和这疯子的命运是多么相似啊!我现在看到那个五十多岁男人的作为,原先完整的崇敬人类的心情,已消失了一半,另一半为那个善良的男服务员留着。
我半带着悲哀,半带着希望走回家去,脚下咯吱咯吱地响,这是雪也在对刚才的见闻发表议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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