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得知金庸离世的消息,无甚感想,他的著作几乎没有读过。
约摸三个小时之后,心灵世界最底层的根基开始松动坍塌,落石成碑,肉身沉重,举笔无力。仿佛来自外界的消息经过了三百光年,方才刻照在心。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观看武侠题材的影视剧,一度是我童年时期的主要思想消遣。花花世界远没有武侠世界瑰丽多姿,那里有花样百出的、闪现五彩光芒的法器兵器,有各种各样性格的、身着各派服饰飞来飞去的侠客义士,有直潜海底的、翱翔天际的奇妖异兽。于是我傍晚看剧,有时爸妈不给看,我就从大衣镜反光看,如果门关上了,十点钟就从床上溜下来、躲爸妈卧室门缝外听,凭什么你们能看不睡觉,我直呼不过瘾,仍然凭借屋里小音量的电视声音想象着剧情变换,兼听父母的现场点评。
于是有了睡觉前的各种构建编排,别的小孩睡着的时刻,我还在胡思乱想,或者是赤脚跑回床上躲突然下床撒鞋出门的爸妈。我把各种兵器都编进了自己行走江湖的随身武器里了,腰间有软剑为腰带,有铁扇附庸风雅,脚底有神剑一直在土地里穿行,随身不离,继续又编排了随行马车,车身上的神画里暗藏护法门神,或者是一驾能飞的铁椅战车,战车的扶手上有伸手指路的木质小人,能指引追踪之人的循走方向。然后便有了驱车直赴江湖、八千里路云月的童梦。

那么多新奇宝贝的事物,在我童蒙之初的偌大黑眼瞳里,装得满满的。我该如何像剑侠一样御剑穿云,如何学会绝世武功,如何学大侠游历冒险、笑傲江湖,想个酣畅淋漓,梦个盖世神通。
时至今日,仍令我初心未泯,别人睡觉的时候,我在自学国学。谈不上好之乐之,我侠义故我意愿助人,需要我的群体大有人在。六脉神剑确有六脉,我自编诗词,记忆每一经络的穴位。想幼年记忆,《蜀山剑侠传》里血魔击人一掌,必在其掌心留下红色刻纹,纹路随时间推移,逐渐沿上臂移向心脏,那便渐渐离近死亡,这特像中医所谓病邪由表浅入深里的理论。
而找到化制的解药又是那么不易,一群年轻义士深入险恶山林,在无星无月的夜晚去寻找闻声便跑、像长了腿脚到处移动的神草……我至今仍有混沌蒙昧,兴趣盎然地吸吮每一个令人好奇的新鲜知识,领悟追求自然界的永恒真理。

正是因为思想中没有严密的逻辑和成年人的知识结构,年少的我是那样深深地迷在以金庸作品为代表的武侠故事里,像一场极为真挚的毫无保留的爱恋。
在我的心境里,何夜无明月,何处无松柏?飞身入竹林,衣袂落云霄。我更深地体会着天地江湖的争斗,翩然济世的情怀,仁义礼智的定义,爱恨情仇的纠缠。振奋于一心奉献家国、甘愿牺牲自己的精神。理解了曾经沧海难为水,许以生死发如雪的痴情。我的身心沉醉在古典美学、国学经典与渊源传统的浩瀚宇宙里。

重问金庸,更容易理解我作为中国人的灵魂特质。侠义精神,包括武侠故事里英雄儿女身上体现的可贵品质,某种程度上展现着中国人独有的人格魅力。
乔峰、郭靖、黄蓉、杨过、洪七公………
酒亦有何好,暂醉得相忘。
老前辈的离世似乎预示着武侠文学创作的巅峰一去不复返,而深得武侠精神的人,仍然让武侠世界得以生机盎然地在现实生活中延续。同道中人,结伴遨游,领悟其神,代代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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