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春天,是伴着冬季的冰雪,一点点化开的,从容、温柔、有力。
先是汪塘的冰面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地碎开,碎出一朵朵形态各异的花,一条条充满张力的线,在中午的太阳的照耀下,冰面分成不相连的若干块,开头还簇拥着、推搡着,慢慢地便四散开来,彼此间留出越来越大的空隙,于是水活了,细碎的波纹不时地荡开,形成一道道温柔的涟漪;昨天看着还是光秃秃的柳树尖儿,今儿竟泛着若有若无的绿,慵懒地摇摆着;风从田野吹来,拂在脸上,凉凉的带着丝暖意;睡饱了的麦苗齐刷刷挺起了腰板,开始了她们一生中最旺盛的生长期,黑白昼夜地蹿个儿,一天一个样儿。
沉寂的乡村开始热闹起来,清晨,家家户户早早地打开院门,洒扫庭除,燃火煮饭。刚孵出的鸡苗鸭苗毛茸茸的的一团,挤挤挨挨地叨着撒在地上的玉米屑;圈里的黑母猪隔着石头砌成的栅栏,呼噜呼噜地叫着,撒了几泡夜尿后,肚子又瘪了下去,松松垮垮地垂在地上;老黄牛,白山羊立在晨光,安静、优雅,满眼温柔;它们是每个家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乡村的一份子。田间,挎着竹篮的老老小小在小心翼翼地收拾着麦地里的杂草,这活不挑人,只要弯得下腰,辨得出麦苗和杂草,有足够耐心,便都可以充当一个整劳力。拔下来的香荠嫩得掐出水来,散发着特有的清香,是牲口家禽最新鲜美味的饲料,一棵都不舍得浪费。
天气愈来愈暖,土地松软了许多。该给桑树施肥剪枝了,这个活马虎不得,直接关系着即将到来的7月份,夏蚕能否有口粮。各家各户都养着猪、牛、羊、鸡鸭鹅,粪便是最肥的天然肥料,充足得很。在每颗桑树根下挖个坑,埋一大铁锹的粪,便够桑树撒欢地抽芽长叶了。 剪枝不容易,须用大剪刀把桑树的枝枝杈杈都减掉,只留下些粗壮的顺直的主枝,这个既需要力气又要使巧劲,不能把剪刀攥得太紧,下剪要快要准,没有经验的新手,不消半天功夫,食指和拇指便会磨出大大小小的血泡。
修剪完桑树,开始要拾掇门口的菜地了。用铁锹认认真真地把土地翻起来,铺上晒干的粪肥,敲碎大块的土疙瘩,用耙子耧平,耧出一道道笔直的垄沟,均匀地撒上各种种子:辣椒、番茄、黄瓜、西瓜、大葱、茄子,山芋.......约摸一个月左右,小苗们便会破土而出。 另整一块地,翻土、铺粪、耧沟,把苗移植过去,浇水、施肥、除草、捉虫、等待收获。
邻居家门前有两棵桃树,三棵杏树。每年的第一场春雨后,它们便热热闹闹地开花了,满枝头的粉色、白色,热烈奔放,艳而不腻。风吹过,花瓣像一个个小仙女,在空中翩翩起舞。我喜欢在树底下痴痴地看着她们,企盼着花瓣飘落在我的头上,那一定是最美丽的花冠。这几棵树是我童年记忆中对“美”的最直观的最震撼的感知。我无数次把桃树杏树下冒出的一棵棵小苗移植到我们家的菜园子里,希望有一天它们也能开出如此炫目的花。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它们还是小苗的模样,我很着急。母亲说,急不得,急不得,没有个5~6年,它们是长不大的,开花哪有这么容易,你得耐心,你得等待。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种出一棵开花的桃树杏树,我是个没有长性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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