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梦醒时分

第十章：梦醒时分

深秋的风裹挟着细雨掠过街道，梧桐叶在积水里打着旋儿，张杰握着诊断书的手指微微发颤。精神科诊室的门半掩着，消毒水的气味混着窗外潮湿的泥土味，让他想起住院时那些昏沉的日子。"重度抑郁、社交障碍"的诊断结果被他反复摩挲，纸角已经起了毛边，可三年前那个听到白姬名字就会浑身发抖的年轻人，此刻却只是轻轻吐出一口气。

老陈的手掌重重落在他肩头，震得他晃了晃神："那家新开的科技公司向你抛橄榄枝了，听说待遇不错，还有期权..."话音未落，张杰的目光已经被街对面奢侈品商场的巨幅广告吸引。白姬戴着鸽子蛋钻戒的照片占据了整面玻璃幕墙，她穿着高定礼服依偎在王总身侧，笑容明艳得像橱窗里永不褪色的塑胶花。广告屏循环播放着珠宝广告，白姬的声音甜得发腻："爱，是永恒的璀璨。"

雨滴砸在玻璃上，将那张脸扭曲成无数个碎片。张杰忽然想起某个深夜，白姬蜷缩在他租来的小屋里，穿着洗旧的棉质睡衣，指着窗外的月亮说："以后我们也要一起看遍所有的星星。"那时她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水珠，不知是泪还是窗外飘进的雨。而现在广告里的她，脖颈上的钻石项链价值能买下整栋写字楼，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眼底的光。

商场旋转门开启，冷气裹着香奈儿五号的味道扑面而来。张杰鬼使神差地走进去，在珠宝专柜前停下脚步。导购小姐立刻迎上来，职业化的笑容挂在脸上："先生，这款项链是白姬小姐代言的限量款..."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这个穿着普通的男人正盯着展柜里的珠宝，眼神平静得可怕。

深夜的出租屋，张杰撬开床底尘封的铁盒，里面躺着布满划痕的硬盘。数据线插进电脑的瞬间，风扇发出沉重的嗡鸣，仿佛在抗议这段被埋葬的过去。聊天记录像潮水般涌来：白姬发的猫咪视频，撒娇要他买新款口红的语音，还有那句让他反复听了无数遍的"杰，我好像离不开你了"。那时他会为了省下打车钱，在暴雨里狂奔三公里给她送伞；会熬夜做外包项目，只为了满足她随口提的"想要个名牌包包"。

屏幕蓝光映在他脸上，他忽然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惊飞了窗外的夜枭。原来那些温柔的情话，不过是精心设计的诱饵；每一次示弱的倾诉，都是为了让他更深地沦陷。他想起白姬和王总在游艇上拥吻的照片，想起她最后那句冰冷的"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突然觉得胸腔里某个紧绷了三年的弦"啪"地断了。

白姬此刻正躺在王总新买的别墅里，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呆。床头柜上摆着最新款的爱马仕包包，可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过去。想起张杰熬夜为她写代码定制的纪念日礼物，想起他省吃俭用三个月送的廉价项链，那时她嫌土，现在却觉得比颈间千万珠宝还要珍贵。王总在旁边鼾声如雷，她摸着男人布满皱纹的手，突然觉得厌恶——这个能给她一切物质享受的男人，永远不会像张杰那样，记得她随口提过的"喜欢雏菊"。

窗外的梧桐叶扑簌簌地落，张杰将硬盘格式化，看着进度条一点点填满。当"删除完成"的提示弹出时，他忽然想起住院时心理医生说的话："不是所有深情都能换来对等的回应，学会放下，是对自己最大的慈悲。"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在他新刮干净的下巴上，泛着青茬。

晨光初现时，张杰对着镜子系上领带。笔挺的西装是老陈硬拉着他买的，镜子里的男人眼神清澈，再不见当年的迷茫。电梯上升时，镜面映出他挺直的脊梁，手机适时响起，是猎头推荐的新项目邀约。他按下接听键，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极了窗外初升的太阳。街道上，清洁工扫起满地落叶，一辆垃圾车缓缓驶过，载走了那些尘封的往事，也载着他驶向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