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后半夜里,不知道为什么,朦朦胧胧中醒来,像从一个黑暗的深洞里误闯进另一个黑洞里,糊里糊涂,又迷迷糊糊,意识像比身体落后一步似的,好一会和才和身体接上——我清醒了。
躺在床上,斜向上的视线角度看着窗子,它显得很亮的一个框,眼底是看得见的黑,框外是灰白的黑,那颜色感觉离我很近,像贴在窗子上,又感觉离我很远,毕竟那是天,隔着好大的空间。有那么几分钟,我就默默地出神地盯着悬浮在黑中的那块灰白看。
冷不丁,一阵鸡鸣“噶跟跟……噶跟跟……”打破这沉默寂静的夜,像一颗石子落入深渊,那般脆响。紧接着,那叫声又像滔滔黑夜上的波浪,由远及近似的滚滚而来,我就那么听着,一声接一声,第一声的结尾还未落地,第二声又紧接着拨地而起,那声音很像一球,被那腰背直挺伸长脖颈的公鸡昂着头接下又抛出,抛下又举起……似乎就是不能让它落地似的,感觉它累得仿佛没有喘息的机会。
是夜静还是那鸡鸣太嘹亮?反反复复的,喋喋不休的,好像故意要多灌进我的耳朵里,通过耳朵又丢进脑海里,脑海里像有了鸡鸣的回音,一声接一声的,里外像是同一只鸡,思绪随着鸡叫四处荡漾,蔓延开来,但却不嘈杂,依旧是安静,我微闭起双眼,像似独自回应自己的思绪——对,我想家了。
想家了?但好像又不是想某个人,思念挂念某个人,而是一种纯粹的“想家”。我的思绪“披荆斩棘”,“拐弯抹角”,找到了鸡鸣的回音。
对,就是那些个夜晚,那些个的夜晚比现在的夜要黑多了,我躺在奶奶家东屋靠窗的床上,经常被院子里大槐树上的鸡叫给惊醒,那时我才上小学,有时被吵得不能马上睡着,自个儿就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在那听,偶尔还会一个骨碌爬起来把头凑到木格子窗户上往外看,看那棵老槐树,看那老槐树上的鸡,看究竟是哪只鸡在叫。
一团黑,不能看到,只能听到,我家的鸡叫一声,旁边大奶奶家的鸡叫一声,隔壁大娘家的鸡紧接着又叫一声,还有后院的大哥家,直至满村的鸡开始此起彼伏的叫,它们好像在七嘴八舌扯着嗓子在聊天,聊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懂。
那时的我怕黑,但它们一叫,仿佛把夜吓人的静的面具一下子扯掉了,一点也不害怕,但还是不敢自己去院子里上厕所,因为还有黑,黑是拽不掉的,只能等太阳出山。
那是我小时候的家,那时的我单纯,那时的我不谙世事,又无所事事——除了玩,还是玩。我不用费力的去想学习的事,好像学习是副业,玩才是主业;更没有孩子,因为我还是一个孩子;我没有压力,那时都不知何为压力,“压力”是个在学校里都没听说过的孤僻词;我更不去想什么未来,总以为长大是多么漫长的事,漫长的我都不愿意去啰嗦它。
就是那样的一个我,在那样的夜晚经常自己听着鸡叫,一声接着一声…不知为什么,想到此,我却莫名地有种感动,眼眶里突然就涨满了泪水。黑夜还是一样的黑夜,我还是那双眼睛,只是这双眼,走了好远的路,看了好多的景,流了好多的泪…
鸡鸣,还在耳畔,我不知这是哪里的一只鸡,它现在关在哪家笼子里?它奋力得叫着,好像找不到同伴而慌张,又好像挣脱不了铁笼而落寞。
它的眼睛此刻是不是也像我一样,瞪得老大,透过缝隙向外张望着,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味得,徒劳得“叫”。
没想到,我和它确有了刹那的共鸣。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