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25

过了元旦，日子便过得蓬勃起来。

因为春节临近，对工人们意味着年终奖金已经在不远处招手了，每个人都兴兴头头的，连走路都变得轻快起来。

受到感染，林晚也忘了之前的种种不快，变得开心起来。

虽然年终奖不多，但毕竟是工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拿奖金，她觉得很兴奋，一有空就和李可商量怎么花。

给父亲买条好烟，给母亲买双皮鞋，自己也应该犒劳一下。

不行，吸烟有害健康，送父亲一套金庸算了。母亲估计更喜欢现金，养了她二十年，一百是少了点，两百吧，好事成双。给自己买什么呢？买个Call机？还是买件漂亮衣服？

林晚在纸上划来划去，拿不定主意。

李可探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你的年终奖是多少啊，用不完似的？”

林晚恨得拿笔直敲她的手：“你让我过过瘾不行吗？就晓得扫人家兴。”

李可翻她一眼：“狗咬吕洞宾。我是怕你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林晚笑道：“放心吧，就算没有奖金都不会让我失望了。”她又低头开始写，一边道，“迟早都会失望，就让我现在开心下嘛。哎呀，我现在是上班族了，是不是得还得给家里的弟弟发压岁钱呀？”

李可问：“你弟弟？＂

“堂弟。”林晚愁苦着脸。

“他多大呀？”

“十岁。”

李可摇头：“平辈不用给吧？”

“可是去年我幺爸还给我发了压岁钱呀？”林晚和李可商量半天，最后决定给，因为她们太清楚小孩子对压岁钱的渴望了。

两个人不免唏嘘了一番，缅怀那些有压岁钱可拿的岁月。

“当家才知柴米贵。”林晚叹气，“如果老板娘发善心，能给我800块奖金的话，加上工资应该勉强够用。”

技术部以外的部门，年终奖分三个等级，300和500，最高800。不过能拿到800的人，不会超过3人。

虽然老板娘严禁员工互相打听工资奖金，但这些事哪里藏得住。

林晚有自知之明，800块肯定是没指望了，500呢，估计也没戏，还是按300做计划吧。

这个时候她特别羡慕技术部那些人。甚至很没骨气地想，也许真应该给刘孃孃说说，看有没有打入技术部的机会。如果有1000块奖金，她就可以过一个丰收年了。Call机也不是问题，数字的，几百块应该可以买到。

李可见她一直念叨Call机，很敏感地问：“你买Call机干啥？想跟谁方便联系？”

林晚的脸红了，抿嘴笑道：“我想赶时髦行不行？”

“你可拉倒吧，快坦白，”李可道，“是不是有情况了？”

林晚的笑容消失了，出了会神，她叹了口气：“平时都是我给妈老汉打电话，买个Call机，他们就可以随时找我了。”

李可哼了一声：“你不耿直，我可啥也没瞒你啊。”

她佯装生气，背过身去不理林晚了。

林晚苦笑：“我哪有瞒你？只是好几个月都没联系了，我也不晓得现在是啥情况。”

李可回过身，想了想，问：“同学？”

林晚点点头。李可哼起了歌：“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林晚又好气又好笑：“你倒真耿直啊，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你可以给他家里写信嘛。”李可出主意，“我就不信他没给你留家庭地址。要真没留，我看这人也靠不住，你也莫惦记他了。”

刚毕业的时候林晚写过一两封信，来回时间太长。而且关系倒生不熟，尽说些今天天气不错居然没堵车之类的废话，到底没意思。再后来她到厂头上班了，为了寄封信坐一个多小时中巴去邮局，自己都觉得挺傻的。于是断了联系。

两个人想起古今中外许多因通讯不畅而劳燕纷飞甚至天人相隔的故事，不免叹息了一回。

“有了它，罗蜜欧和茱丽叶就不会双双殉情了；罗伊和玛拉也不会蓝桥梦断了；赫思佳和白瑞德就可以冰释前嫌，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了。”林晚仪态万方地举着李可的Call机，拿腔拿调地道。

“最重要的，你就不会错过同桌的你了。”李可也用广告腔道。

林晚翻了她一眼，作势欲扑，李可忙躲开了。

没想到两天后欧阳就找到厂头来了，而且是严春花带进宿舍来的。

林晚一看到严春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惊喜马上变成了惊吓。她忙把欧阳往外领。

几个月没见，欧阳似乎胖了点，依然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典型的没心没肺。林晚有些羡慕他，她觉得自己已经沧桑了。

她领着欧阳去了办公室，刚掩上门，欧阳便笑道：“妈呀，我刚才找你那个同事问路，以为是个男的，还拍了她一下，结果一开口吓我一跳。”

林晚也笑：“你问谁不好，偏问她。”

“问她咋了？”欧阳不解，”马上又笑，“她可真够严肃的。上上下下看我半天，象审视犯人一般，最后面无表情冒出三个字：跟我来。搞得跟黑社会接头似的。”

“她是深圳的，一向看不起我们乡巴佬。”她在欧阳对面坐下，“你咋晓得我在这里的？”

“你忘了，你曾经带我去你那个老乡上班的快餐厅吃过饭？我找她要的单位名称，然后一路问过来的。你那个老乡也象审犯人一样，把我的根根底底都问完了。现在她比你还了解我。”

欧阳先说了他的情况，他现在在沙区一家小商贸公司做业务员，做快消，工资是底薪加提成，一般情况下有七八百，不算高，但与大学所学专业算对口，而且时间自由，除了上下班必须到公司报道外，其他时间都在外面跑。

“啥是快消？”林晚觉得自己完全和社会脱节了。

“快速消费品，就是超市卖的那些，食品饮料卫生用品之类的。我的工作就是跑超市和小商店。”

“不错啊。”林晚羡慕地道，“你看我，天天困在这间办公室，又没啥事可干，闷都闷死了。”

欧阳打量着这个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挺好的，你的性格适合坐办公室，连电脑都有，挺现代化嘛。”

林晚弯腰开了机：“让你见识下我们的现代化。”

电脑主机轰隆隆响了半天，屏幕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