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应禄（5）
张应禄大叔身上穿的那件棉袄，还是当年在水井边上给密女子披上的那一件，而密女子的那件小兰花袄，我穿着已经很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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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三年一月，也就是我十四岁那一年，寒冬腊月。
如同往常一样，我仍然去挑水。张应禄大叔说他有一本书想推荐给我。
我问他是什么书？
他说你晚上到我家来，我给你看。
因为是冬天，晚上黑得很早。我刚吃完饭就跟我娘说要去密女子家玩一会。
我娘说：“天冷，黑的。去啥哩？”
我肯定地说：“要去。”
这时候我已经长大了，也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力，啥啥都有主意了。我娘没办法，就说：“去哇，早去早回哩。”
我到了密女子家，密女子给我开的门。
密女子家有两间屋子，大间他爹娘住，小间是她住。
密女子她娘跟我娘一样，也是裹着小脚，成天不怎么出门，冬天更是。我觉得密女子长得很像她娘，她娘又长得很像她爹。在我一生中所见到的夫妻里面，可以说，密女子她爹娘是长得最像的一对，或者说是最有夫妻像的一对。而且，都是那样慈祥，和蔼可亲。
我每次去密女子家，她娘都亲切地称唤我“孩子”，问寒问暖的，如果赶上吃饭，密女子有的，我都不少，就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
密女子她娘名叫宋惠英，所以我都是管她叫 “英娘”。
我跟密女子进屋见了英娘，英娘就说：“快进来，炕上来，外面好冷哩！”
我和密女子都上了炕，那炕烧的很热。
我刚坐下，英娘就抓起我的手说：“孩子啊，俺们都知道你家的情况了。你爹咋做啦？”
我说：“他一直不好。驴没了，他什么都不能干。每天躲在家里抽烟哩。”
英娘叹了口气说：“唉，作孽的日本鬼子，天谴哩。”
我又说：“这几天好一点了，我娘让我爹去街上拾粪。我爹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拾粪，每天能拾两框哩。”
横穿唐之窊的大马路，也就是那条官道，从东到西有三四里地。除了本村村民的牲口和交通马车路过时留下的粪便以外，还有日本鬼子的马队来回路过时拉下的马粪。以前，我爹一到冬天就赶着毛驴去南山托煤。现在驴没了，就提着粪筐去拾马粪。拾回的马粪就堆在我家厕所的大粪坑里。开春以前，我再和我爹一起，把大粪坑里的土肥启出来，一担一担地挑到地里去。以前有驴的时候，都是靠驴托粪筐。驴没了以后，就靠我和我爹了。
英娘说她们知道了我家的情况，指的就是这个情况。而这种情况的发生，归根结底是因为日本鬼子来了以后才造成的，尤其是我爹的第二头驴，生生被日本鬼子给杀了，所以我爹气不过，我也气不过。
张应禄大叔叫我到他家来，给我推荐了一本书，名叫《论持久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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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3: 《论持久战》，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家毛^泽^东所著，首次出版于 1938 年 7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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