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初秋,家里的老房子被倒了。我和母亲在一堆堆的土垛子里把一些旧物品扒出来,其中就有以前母亲骑的单车。刚清理出来的时候,车轮胎已经瘪气了,车头前面的篮子也已经不知去向。车子后边的货架还在,上面绑着一块木板,那是母亲载我时,我坐的地方。
那时候的单车并没有减震的装置,加上农村路况颠簸,母亲怕我坐久在伤到臀部的肌肉和坐骨,先是在货架上用麻绳绑上一块等大的木板,然后把她的外套放在木板上,我坐上去就随母亲去赶集了。
有时候回来得很晚,母亲会推着车走,左手扶着车头,右手扶着三角座椅,我乖巧地把头靠在她的右手肘上,听蛙叫和虫鸣,晚风从远方的田野吹来,很清爽。母亲会跟我说她的小时候,说外公教她游泳、说她小时候跳格子跳得最厉害、说她作为学生代表去县里学习爱国主义教育,说她和父亲的相遇...她说世界会变得很好。
后来,我上了初中,刚好遇上九年义务教育,县里四个初中合并为两个,所以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上学。于是,母亲就把这辆自行车给了我,周日晚骑着它去上学,周五骑回家。在学校的时候,把他放在学校的车棚里,免了风吹雨打,它陪我抗了初中的两年。到了初三,生活条件变好,母亲买了一辆铃木电动车,接我上下学,所以这辆单车就退休了,放到了老房子的角落。
我去了更远的地方求学,有了较好的条件,也买了几辆单车,都很漂亮,踩起来不吃力,价格也不菲,后面是精美的脚踏架。我想把脚跟架拆了,换一个货架上去,只是我跑遍了整个城市,也没找到以前的老式货架。
有一次去乡小学支教,在一个老教师房间里看到了这种老货架,于是我斗胆向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请求能不能卖给我。当话一出口,我就立马后悔了。第一,或许这单车货架上也坐着老老师的儿子女儿,他们也曾在夏夜里和老教师一起听蛙叫虫鸣,披着月光回家,我怎么能这般唐突呢?第二,我用金钱去衡量了曾经那份珍贵的过往,这是对老教师的不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于是,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老教师看出了我心里的挣扎,便问起我为何这般手中无措。那个下午,在这间简陋的房间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长聊了四个多小时,聊了很多,包括我想要这老式货架的原因,还有他和他夫人来这里教学,载着他夫人看春天的野花,淋夏日的雨,采秋天的果实与稻谷,追冬日的暖阳...后面时常还跟着一群孩子。
支教结束的时候,老教师来送我们,他把老式货架送给了我,擦得锃亮,放在一个木箱里。回来之后,我没有把老式货架安到我的自行车上,而是把它安置好了。
现在有两块单车货架了,一块是我的童年,一块是老教师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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