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到底是什么东西？

今天我带来了人人都感兴趣的话题——钱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从小就喜欢钱。

但这种庸俗的爱好是藏在心里的。

在表面上，我自视清高：“金钱于我如浮云。”

2016年我一个朋友问我一个问题：“你说国家是怎么印钱的，怎么决定印多少？”

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想过，没想出过眉目。

7岁时候我问过妈妈：“既然大家这么需要钱，政府多印点钱发给大家不就好了！”

我妈妈说：“这样会造成通货膨胀。”

我继续问：“什么是通货膨胀？”

妈妈说：“通货膨胀就是钱不值钱了。”

钱还会变得不值钱？

我更迷糊了。

2014年接触炒股，炒股以后很快明白了一个事情，钱不是钱。

钱是什么？

钱是一种资产。准确地说，现金是一种资产，是流动性更好的资产。

股票也是一种资产，但流动性比钱差。

什么叫流动性？

就是这种资产换成其他资产的速度。

我手里有钱，可以轻易换到手机、换到房子。

但我手里有股票，却不大容易换来手机和房子，当然也并非绝不可能。

手里的股票，即使要换成钱，好多时候也是困难的。比如我现在手里就有大把大把的股票，想换成钱？那要找到买家。

这很难。

房子是比股票流动性更差的资产。

理论上说，任何东西都可以卖出任何价钱，只要找到那个肯买的买家。

任何东西，都是有人肯接受，也有人不肯接受。

我们在中国，觉得人民币很好使，给谁都要；但换个国家，人家就不要你的人民币，因为拿了也花不出去，没有人要。

美元比人民币受欢迎，即使在朝鲜，美元也是人人都接受的。

在地球上，我们觉得金子是人人都接受的，但到了三体星球，金子就是没有人要的。

这都是偶然的。

这样的讨论，已经开始接近钱的本质。

但还差得很远。

国家依据什么来印钱？

我现在学会了一个看人的方法，当一个人对一个事情并非真的了解的时候，他会倾向于用一个专业词汇来回答。

有一次在群里和一个老朋友争论比特币的话题，老朋友说比特币是没有信用背书的，而法币是政府做信用背书的。

这句话是对的，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一个事情真正理解的人，他不需要抗出大词来吓唬人，也不需要用大词来敷衍过去。他会讲出背后的真实的简单的含义。

我来说说什么叫政府的信任背书吧！

大学同学聚会，需要有人组织，负责订餐馆、订酒店之类的。这个人民公仆就是政府。政府是协调众人事务的。

如此简单、直达本质。

每当你看一件事情看迷糊的时候，你就回到最初去看，回到事情最本来的样子。

如果地球上只有一个人，这个人自己决定自己的事，就没有政府。

如果地球上有两个人，两个人可能就要协商某些事，比如走路都靠右走，不要撞在一起。这就是政府和法律。

如果三个人……以至更多的人，情形是类似的，只不过规模更大一些而已。

所谓国家，不过是一群一群的人。有些人情投意合，凑在一起，成一群，就是一个国家。

回到钱的话题。

什么是政府发行的法币？

2009年我在北京，有个圈内知名PUA约我晚上去玩德州扑克。

这显然是赌博。

我愉快地参加了。

德州扑克的玩法充满了美国STYLE。

一上来就是买筹码。

一个精致的筹码箱打开，一排排红红绿绿闪亮精致的筹码，比中国人麻将桌上一块五块塞来塞去文明多了。

万一碰上警察叔叔抓赌，还可以耍赖说我们没玩钱，我们在玩筹码。

人民币和筹码的“汇率”是大家协商决定的。

一开始红色代表1块，黑色代表2块，蓝色代表10块；玩着玩着，红色代表2块，黑色代表10块，蓝色代表100了。

就是这样玩的。

在赌桌上，筹码就是钱。

比如给荷官小费，就是给筹码。

最近的电影《北京遇见西雅图之不二情书》，汤唯演赌场公关，王志文演大老板。王志文给汤唯小费就是给筹码，那个筹码看起来像个大饼干，一个饼干代表1万块。

去过澳门赌场的都知道，只要在赌场里，筹码就是钱。

各种消费，比如房费、服务生小费、吃饭、按摩，都可以给筹码，也可以给钱。

为何大家都接受筹码呢？

因为筹码有赌场做信用背书。

赌场为筹码做信用背书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我现在给你的筹码，你随时可以拿到赌场那里换成现金。

所以我给你的饼干，不是一个废塑料片，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就是钱。

说到这里，你看明白了吧，国家就是一个大赌场。

只要在这个赌场里玩，法币，也就是纸钞就是钱，就不是废纸。

事情越来越清楚了。

但我感觉我们跑得还是太快了，我们慢慢倒回去，把镜头倒放，看第一张钱是怎么印出来的。

回到赌场搭建起来的第一秒。

还是2009年的那个罪恶的夜晚，一群PUA聚在七天酒店的房间里，其实就是一群男人。

某男人拿出了筹码箱，说：“买筹码了？”

我说：“我买两百的！”

筹码哥递给我一摞筹码，我递给筹码哥200块钱。

请把画面定格在这里！

诶~对的，就是这里！

仔细看！

筹码递给我了，我的钱交给了筹码哥。

什么是筹码？

筹码就是法币！

我此刻用我的钱去购买他的筹码，因为我信任他，相信等到两个小时后、8个小时后，我可以重新用筹码换回钱。

这就是信用！

我用自己的钱去购买他的筹码，这个过程就是印钞。

那回到我徒弟的问题，国家应该印多少钞票？

答案是，人民上交了多少钱？

但这很困惑啊，国家还没开始印钱，人民手里哪有钱？

诶~回到前面讨论过的话题，钱不是钱，钱是资产。

人民手里没有钱，没有钞票，但人民手里有资产。

因为中国已经经历了太多朝代了。事情有点看不清楚了。让我们倒回到最早的一个朝代。有人说是夏朝，有人说是黄帝。

这都不重要。

我们假设有个很早的朝代。或者，根本没有朝代。人群是散乱的，没组织起来。也没有关系。

这时候，人民手里都是有资产的。

你有什么资产？

你有肾啊！

我有什么资产？

我有逼啊！

开玩笑的。

就是这个意思，每个人手里都有点东西吧。

哪怕只是养了一只狗，也是我的财产，或者说资产。

我可以拿狗换你的东西，我找你谈判，我把狗送给你，但你要给我唱一首歌。

你愉快地答应了。

这就叫物物交换。

后来我们用金子做媒介了。

这叫贵金属货币。

这些内容小时候思想政治课本讲得够细了，我略讲。

贵金属货币也是一种偶然。

比如中国人用铜，欧洲用银，三体人还用水呢！理论上来讲，用什么都可以；实践上来讲，用起来要方便。

你可能听说过二战后，德国用香烟做通货。

还可能听说过，五几年，在东北和苏联边境用暖水瓶做通货。

这些货币都不算奇怪的。

我讲一个奇怪的货币。

在北方有大澡堂子。许多人挤在一个大水池里泡着。广东人听说会惊奇。但北方人都习惯了。

我观察澡堂里有种有趣的货币，竟然是衣柜锁！

洗澡要脱衣服，衣服要存在柜子里。

到澡堂领一把锁押金是5块。

因此，1把锁=5块。

北方澡堂有搓澡的。

这是个力气活。

也很恶心，从你身上把灰泥搓起来，一卷一卷的。

搓一个澡收费5块。

好多人搓完澡，就不给钱，把衣柜锁扔给搓澡师傅。一把锁就是5块嘛！

有时候，澡堂里一帮人赌博。

搓澡师傅也参与。

你就会看到，他们把一堆锁换来换去，锁就是筹码。

锁就是钱。

从澡堂这个例子，可以看到一个简单的事实，任何一个东西都可以当做货币来流通。

只要背后有个人肯接受它。

大家把这个叫做“政府信用背书”。

在赌场里，肯最终接受筹码兑现的是赌场经营者；

在澡堂里，肯最终接受筹码兑现的是澡堂经营者；

在国家里，肯最终接受法币兑现的是政府。

在这三个例子里，做信用背书的主体都是一个权威。

但在比特币的例子里，做信用背书的主体是无数个散装的人，是你，是我，是他，是世界上无数角落的无数人。

只要有人肯接受，它就可以做流通货币。

这就是货币的本质。

你可能还听到一个说法，说纸币是政府的债券，是政府的欠条。

这个说法怎么说呢？

还是回到2009年那个放荡堕落的夜晚。

我给了筹码给200块，他给了我一堆筹码。

这堆筹码是什么？

这堆筹码是他欠我两百块的凭证。

不管什么时候我拿着这堆筹码找他，他一看，哦，我还欠你200块。

所以，筹码是不是欠条，筹码是不是债券？

让我们回到那个如火如荼的激情燃烧的革命岁月，那时候我党可还是在野党，在井冈山搞造反活动。

搞革命需要有枪啊！

枪从哪里来？

你说从鬼子手里抢。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哈哈，能抢当然最好。

但买是更省事的。

怎么买？

拿钱买！

没有钱怎么办？

打欠条啊！

老乡，拿着这张红纸，今天把你的猎枪借给我，改天你拿这张红纸找我，我就还你一两金子。

这张红纸是什么？

就是人民币。

如果老乡信了我，人民币就印成功了！

红纸可以换枪，可不可以换大米？可不可以换土地？可不可以换汽车？可不可以换钱？

对！

换国民政府的法币。

甚至可以换金子。

但这里头有个关键，你给人的欠条，必须得是兑现的。

如果你今天给了人欠条，给了人红纸，明天人家拿着红纸来找你，你不给人金子。那下次给红纸换粮食的把戏就不灵了。

只要你信用好，这个把戏可以一直玩下去，直到解放全中国。

这是“信用”的一种形式，也就是“自信”，我自己信用好。

信用还有一种形式啊，还有“他信”。

什么意思？

我给了你红纸，你拿着红纸找张三，发现张三也接受，那你是不是不担心了，也没必要非得拿着红纸回头找我换金子，找谁都行啊。

张三接受红纸，李四也接受红纸；当然会有人不接受红纸，王五就不接受红纸。

这没关系啊！

只要张三接受、李四接受，已经足够了。我找他俩可以把红纸换成金子，或者换任何东西。

这就是比特币的现状。

有人说，我不信比特币。

你不接受可以啊。一点没关系。

只要张三李四接受就可以了。

我买比特币的时候一点也不担心，因为我知道随时可以把它卖给张三、卖给李四，换人民币，换美金，换大米，换手机，什么都可以。

我说得够清楚吧。

接着来。

政府印多少钱。

我看到各种理论，有人说政府按国民生产总值印钱，有人说按货币需求量印钱。

这些说法都对，但都没回到事情的本来，事情的最初。

事情的最初是什么？

是政府可以随便印钱。

只要你想印。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样？

有点晕乎了。

不要紧！

让我们再次回到2009年那个肮脏罪恶的夜晚。

当一帮男人聚在一起赌博的时候，你说要准备多少筹码呢？每个筹码代表多少钱呢？

这都是随意的。

只要大家觉得合适，就可以规定红色筹码代表1块，也可以规定红色筹码代表10块。

当你把红色筹码的面值从1块调到10块，你就是一下子多印了10倍的钱。

但你也可以清楚地看到，箱子里的人民币并没有变多。

这就是我看经济学懂得的第一个道理——财富都是创造出来的，钱和财富没有关系。

也回答了我小时候的愚蠢问题：“既然老百姓都这么缺钱，政府为何不多印钱呢？”

因为多印钱，并不能增加财富。

多印钱，吃的并没增加，穿的并没增加，玩的并没增加。钱是既不能吃，也不能穿的。钱，也就是纸币是没用的。

理论上，政府印多少钱都是没关系的。

如同我们玩德州扑克时候，规定红色筹码代表多大面值都是无所谓的。

但在实践上，印钱和发筹码不同。

在赌场里重新定义筹码面值（即重新定义筹码兑人民币汇率），所有的筹码“一瞬间”面值都变了。

但印纸钞？

整个社会纸钞总体都贬值了，你手里的纸钞贬值了，你的财富减少了，你被洗劫了。多印的纸钞给了谁，谁占了便宜。

假设政府印钱是这么印的，我今年比去年多印一倍的钱，多印的钱等比例发到每个人手上。

那就是大家手里的纸钞统一贬值一次，谁也不吃亏。

这是没事的。

但通货膨胀不是这么印钱的，印的钱发到某些人手里去了，没有平均按比例发到每个人手上。

因此是抢劫。

这就是比特币设计的初衷，算法公开，代码公开，让每个用钱的人都看到钱是怎么印出来的。从来不会多印。

这就是为何大家如此爱戴比特币，因为我自己可以清楚看到它里面没有猫腻，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上。

回到政府印钱的话题，政府怎么印钱比较合理呢？

当然是你给我10块钱，我给你10块钱。

什么意思？

想想打德州扑克的场景。

你给我10块人民币，我给你10块筹码。

在现实社会，你给我10块钱的金子，我给你10块钱的纸钞；

你给我价值10块钱的老母鸡，我给你10块钱的纸钞；

你给我价值10块钱的搬砖一天，我给你10块钱的纸钞。

政府用纸钞购买了人民的财富。

政府是一个消费者。

政府也是一个欠债人。

当一个政府很老实很厚道，我手里有多少能力，我就借你多少钱。这样的欠条，这样的印钞，就是合理的，可兑现的。

但如果一个政府不老实不厚道，想花的钱很多，但自己没能力偿还，就通过印钞票造欠条来对付，那就坑了。

也会造成通货膨胀。

前面不是说了吗？

钱是欠条，钱是债券。

政府可以向两种人借债，第一种人是自己的人民，第二种人是他国政府。事实上，政府可以向任何人借钱，不止这两种人。

向自己人民借的钱，叫内债，也叫国债。

向外国政府借的钱，叫做外债。

你看美国就找中国政府借了很多钱。

借钱要打欠条啊，美国给中国的欠条就是绿油油的美元。

我最近都在看一本很好看的书，《伟大的博弈》，是讲华尔街发展史的。

美国的国家形成是一个自然的过程。

这个地方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村；附近五个村的人联合起来，组成一个县；河东八个县的人结成联盟，叫做一个州；十三个州再联合起来，就是美国。

在早期，美国没有中央银行。

有无数的地方银行。

每个银行都发行自己的纸钞。记住，纸钞就是欠条，就是债券。

你有金子，你放在我这里，我给你一张欠条。这张欠条证明你有一块金子，因此你可以拿这张欠条给张三，换啤酒喝；张三又可以把欠条给李四，换大麻抽；李四可以拿欠条来找我，换成金子。李四是守财奴。

许多人把金子放我这里，我给许多人欠条，我就是银行。当然我也房贷给别人。我赚利息差。

不同的银行发行不同的欠条，也就是不同的银行发行不同的钞票。

你去香港，会发现香港还是这样的，不同银行发不同的钞票，可惜他们的钞票是等值的。

在美国早期，不同银行发的钞票都不等值，可能我这家寒江雪银行发的钞票一块钱可以换你柳宗元银行两块钱。

每个银行金库里都堆了很多金子。

如果一个银行不诚信，会怎么做？

我没收到金子，我还印钞票。我越印越多，老百姓慢慢就发现我钞票是注水肉，大家就不爱找我了。

我的银行就破产了！

谁乱印钱，大家就不用谁的钱。

只有珍爱信誉的银行，钞票才保值增值，客户才越来越多，生意才越做越大。

这是个竞争。

你看那些通货膨胀物价飞涨的国家，是不是老百姓也纷纷抛出本币，买入黄金或者美元。

比如津巴布韦。

老百姓抛掉津币，买入美元；就是知道津巴布韦政府乱印钱，美国政府不乱印钱。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说，那现在的法币不是早就不钉住黄金了吗？

人民币也不钉住黄金，美元也不钉住黄金。

其实钉住黄金一点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你是不是进来一个“价值”，印对应面值的钱。如果你进来一个，印了两个。那就兑水啦。

钉住黄金又怎样？

就算钉住黄金，如果黄金是兑水的，钉住黄金一样是兑水的。钉住黄金不解决任何问题。只有钉住价值才解决问题。

假设一个极端的例子，人类突然发明了炼金术，可以极低成本大量制造黄金，黄金变得比沙子还不值钱，你银行钉住黄金有什么意义呢？

但价值这个词这么抽象，什么是价值，如何计算价值？

在实践上，也就表现为政府“随意”印钱。

我说的“随意”是加引号的，不是批评各国政府，而是说各国有各国的路数，各国有各国的计算方法。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像香港就是订死美元，这里的前提是美元是可靠的，美元不注水。如果美元在注水，香港人还傻傻没发现，那港币很快就注水了，香港人就发现手里的港币买不到东西了。

也有国家至今还钉住黄金，这也是有前提的，前提是黄金不注水。

但事实上，黄金持续在注水，不仅注水，而且是波动地注水。这导致这个国家货币的价值也是随黄金波动。你看看最近几年黄金的价格就知道这个波动多惊人。

好在聪明的人类发明了数字货币，如今比特币已经形成虚拟货币界的黄金，简单，稳定，数量固定，以后各国银行都可以盯紧比特币来印钱了。

这就是为何比特币涨得那么快！

全世界的银行都要在金库里储存它，能不抢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