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极致是苦，甜的尽头是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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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理解中，某些食物是对应着固定季节的，譬如烧烤对于夏季，火锅之于冬季。在特定的季节吃特有的食物，是一件很能提升幸福感的事情。

但此刻，时值数九寒天，我却在这里和别人撸串。

我到场的时候赵野已经点完菜，我看到遍地已开瓶的啤酒，就知道今晚肯定要舍命陪君子了。

赵野是我多年的好友，相熟程度已经到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的地步，只是今天我确实不知道他突然喊我来的目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跟我也不用谦让，吃了两口串，一抬手就是一杯啤酒，很快就是两瓶下肚。

他知道我的饮食喜好，点的串和菜大部分都是我喜欢的，所以我看他没说话也就自顾自的吃起来，这顿酒局势必是场持久战，我得先填饱肚子，保持好体力。

我是个还算不错的聆听者，他没说话，我也不会主动盘问。有时候心中烦闷，其实并不需要言说，有人陪伴之后自己就慢慢恢复了。

满桌的烤串中，还有一道菠萝咕咾肉。我不喜甜食，所以戳了两筷子之后就视而不见，而他却丝毫不碰，我印象中他是极喜欢这道菜的。

“你知道菠萝咕咾肉怎么做么？”赵野情绪有点低落，嗓音都沙哑很多。

“不知道。你会？”我倒是真不知道，不过庆幸他终于说话了，喝闷酒最容易醉人，也最受罪。

“里脊肉切小块，用生抽、黑胡椒粉、盐、淀粉、油腌半小时，然后加入鸡蛋液，拌匀，再裹上面粉，放入油里面炸至七八成熟，然后再复炸一遍。番茄酱、米醋、生抽按照3:2:1的比例，再多加糖，用水调成料汁，入锅加热，烧开至冒泡时加点水淀粉，熬至稍微黏稠，倒入肉，菠萝和青红椒块，翻炒均匀即可。”

整个过程中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那盘被我戳了两个洞的菠萝咕咾肉有条不紊地陈述着，看那神色像是边回忆边诉说。

我对怎么做菜不感兴趣，但我关注的是他，他的状态明显不对，浑身充斥着强烈的悲伤气息。

“她要结婚了。”

“啊！”这时我才看到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脸上似笑似哭，扭曲地不成样子。

那个她我当然知道，是他的初恋，他谈的女友也有几个，但跟我不说名字只提她的就只有那一个。

他俩恋爱之时我们相隔甚远，而且彼时都各自年少，我一心向学，对于爱情八卦并不过分关注，每次他跟我吹嘘她是多么美丽温柔时我都一笑置之。

赵野喜食甜，尤其最爱菠萝咕咾肉。于是她天天变着花样的做甜品给他吃，没有哪个姑娘不怕变胖，往往一顿忙碌之后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赵野津津有味地吃着，听到他的夸赞就仿佛自己吃了蜜般笑开了花。

赵野幼时家境富裕，但中途败落，所以造就了一身戾气。但是她丝毫不抱怨，帮他洗衣、做饭，事事顺着他，并不是攀附，而是不断有意识地引导这个满心疤痕的男孩走向成熟。

人性的顽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所以我很是佩服这个从未谋面的她。毕竟在我和赵野各奔南北时他还是个顽劣子弟，敢于战天斗地的一个人，隔了几年再度聚首时竟然变得那么谦和有礼，让我大跌眼镜。

赵野自己也承认，她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没有之一，比之他早早离婚的父母对于他的影响还要大，毕竟她的是正面的，而他们的则是负面和割裂的。

赵野说，如果没有她，此时的自己大概会在某个监狱蹲着呢。这点我深信不疑，年少时，一言不合就拍板砖的事情他做了不知多少次。

他们共同学习，一起出行旅游，做着各种出格但充满刺激感的事情。曾经看到赵野发给我用来炫耀的照片当中，俩人灿烂阳光幸福的笑容溢于言表，我甚至都产生了某种带着祝福的嫉妒，这个朋友在漂泊了那么多年之后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曾经的爱恋之花盛开时是那么绚烂夺目，凋亡的却也那么的迅速与残酷。

那时我们年少，认为未来还很漫长，于是就肆意挥霍，所以才多了种种遗憾和怅惘。

俩人最终还是分手了。

赵野十几年形成的乖戾性子，让他面对她的那种温柔时倍感压力。他知道她的好，所以十分珍视，他也明白自己多么的不堪，内心中竟然滋生出了自卑，他渴望着她，但又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甜到极致就是苦，在扭曲中挣扎的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吃到的并不是甜品，而是苦药，让他内心时刻处于不安的苦药。

终于在一次普通的情侣之间的争吵中他崩溃了，负气得提出了分手。

大概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也或许是这次争执成为了最后一颗稻草，她转身离开，留给他的只有那道永远都忘不掉的身影。

他执拗，她绝望，谁也不肯低头，于是俩人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而这件事，彻底毁灭了赵野内心中的孤僻、乖戾，那些原生家庭带来的种种不堪，都化为灰烬。

所以他才成了如今这个温文尔雅、处事不惊、极受女生欢迎的赵野。

而她，却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她的婚礼你去么？”犹豫半天，我还是问出了口。

“她没邀请我，我大概也没脸再去见她。”无声无息，这个小时候脑袋被开瓢都咬牙不落泪的混世魔王此刻竟然哭了起来。

男人的哭是深沉的。他蜷伏在榻榻米上，脸深埋在胳膊中，担在矮桌上，浑身止不住地抽搐，那声嘶吼被牢牢得锁在嗓子中间，双拳紧握，都暴出了青筋。

最后，还是没忍住，我都难以想象他内心中藏了多少憋苦才能哭得那样肝肠寸断。

她之于他，终归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如果甜的极致是苦，那么甜的尽头就是涩，失去她，成了一条落寞不堪的狗，让他尝到极端的涩，再痛苦痛哭，也在情理之中。

酒没喝多少，他却醉瘫在那里。

因为是暖炕隔间，不至于受冷，在征得了店家的同意之后，我就陪他在那里睡着。

此时此刻，他能依靠的也只有睡眠了。

-END-

猫猫点的菠萝咕咾肉，没忍住，还是写成了悲剧，谁叫我自己也只是一条凄惨的单身狗呢。

文：进击的呆蠢萌 (点击关注)

梦想执笔走遍天下，努力做一个有趣的90后。

全新脑洞系列，一个故事一道菜，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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