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玛的烦恼

     

玛尔玛的烦恼

       当我们明白了如何与孩子相处时，孩子似乎已经树立了自己的观点与理念。我们不止失去了走进孩子内心的机会，还错失了与孩子一起成长的欢乐与美好！

                                                    一题记

五月初的北疆生机盎然。万物在漫长的冬天养足了精神，在春风的催促下蓬勃生长。到处都是殷红窦绿，笑语喧喧。

这个星期天的上午，上小学四年级已满10岁的哈萨克女孩玛尔玛正瘫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一双不大的眼睛似睁还闭，稀疏发黄的浅淡双眉愁闷地躺在略显红肿的眼睑之上，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得有些固执，两片紧抿着的薄嘴唇在她那白皙、饱满的圆脸上显得格外鲜艳。比同龄孩子又高又壮的个子加上不爱笑略显心思重重的表情让她看上去比同龄孩子成熟。

窗外苹果树的花冠更加繁茂华贵，鸟儿的叫声也更加响亮兴奋，嗡嗡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蜜蜂忙碌在花朵间。今天玛尔玛却没有心情去观看，仍沉浸在愤怒与忧愁中无法自拔。

一大早爸妈就下地干活了，还带上了午饭。出门前还狠心地叫醒了她并在她耳旁不停地唠叨。

“玛尔玛，上午把作业写完，下午去补课老师那里。”

“玛尔玛，别看电视，不要叫同学来家玩。”

“玛尔玛，一定要把作业写完，不然老师又要训我们。”

“玛尔玛……”

爸爸除了说学习就没话说。

“宝贝，饭在锅里。一定要去补课老师那里，你现在的成绩那么差，不补就会跟不上，下午早点去早点回来，我们下午8点前就回来了，晚上做馕包肉，你最喜欢的。”

“玛尔玛，下星期给你买你要的那种鞋，在家好好学习哈……”

妈妈许诺的馕包肉和鞋子似乎让玛尔玛的心好受一些，可他（她）们对她昨晚的哭诉只字不提，好像不曾发生一样，这让玛尔玛习惯了受宠的心难以接受。

玛尔玛慢腾腾得把书包里的课本一古脑儿倒了出来。肚子的咕咕声勾起了吃饭的欲望，昨晚太伤心没吃几口，现在还真饿呀！打开锅盖是汤饭，还有两煎鸡蛋。玛尔玛吃了鸡蛋，只喝了几口汤饭就把碗筷一丢，也不管桌上的汤汁蛋渣便去写作业了。

先写什么呢？想来想去决定先做最讨厌的数学测试卷。前面的填空题和选择题虽好多都拿不定主意就胡乱写上了，做到计算题时脑袋开始发胀了，眼前一串串数字像要跳舞，眼皮变得沉重，哈欠也不请自来。反正时间还早就先休息会吧。自我安慰的玛尔玛往后斜躺下去，奇怪的是头一挨着沙发瞌睡便不见了，脑子也不那么昏沉了。

学习、学习，我也想学好呀。班上成绩好的同学多神气，老师也喜欢她（他）们。班长每次都考第一第二名，他也没多用功呀，在学校也天天玩，他为啥那么聪明呢？唉！我好笨呀，只觉得功课越来越难。唐雅丽的妈妈经常带她出去玩，还给她买了好多课外书，她知道的东西真多，语文课本上没学的她也知道，数学也难不到她。上次她借给了我一本魔幻的书，我为什么不像她那么喜欢呢？没看几页就还她了。郭宇霖每次趴在桌子上写的字都那么好看。我趴在桌上写的字为什么那么难看？

“玛尔玛，你写的字你还能认出来吗…”

老师说了她好几回，确实写完后好多还真不认识了。想到这玛而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也不知道妈妈啥时才带我去表姐家玩，一有时间她光想着自己出去玩，老是跟同学朋友聚会。每次出去都买衣服鞋子，她好多衣服穿不了几次就放到柜子里不穿了，为这爸爸没少跟她吵架。不过妈妈每次也给我买，偶尔也给爸爸买，妈妈的这一优点让玛尔玛原谅了她的浪费。

表姐家才下的小狗狗等我去时一定会长大些了。可妈妈坚决反对养狗狗，说太脏了，还会影响她的学习。对这样的理由玛尔玛并不赞同。不养狗狗家里也干净不到那去：床铺经常不理，房间到处散放着衣服鞋袜，家具上的污垢被一层灰尘覆盖，玛尔玛的学习用品也随处可见。扫了一眼房间的玛尔玛失望极了，妈妈一有时间不是出去玩就是在家玩手机，唯有做的饭还挺好吃的。

同族的其它人家都有好几个孩子，我家就我一个，妈妈说不再要孩子了，只喜欢我一个。原先我是想要一个弟弟或妹妹的，那样就有人陪我玩了。可现在爸妈就只疼我一个也挺好的，这一点让玛尔玛在同族孩子面前感到了明显的优越与自豪。可她不清楚，不是爸妈不愿生，而是妈妈不能再生育了，纠结多年的爸爸这两年才渐渐释怀。

表姐说过六一时会给我200元钱，想到这笔巨款如何花销，玛尔玛变得兴奋起来。那几只难看的钢笔我是不会要了，改正纸也要用那种带香味的，商店新进的那种半透明的橡皮又香又好看，可这些都可以叫爸爸拿钱买。这200块钱我可以尽情买好吃的，没吃过的都要买。沉浸在兴奋中的玛尔玛完全忘记了时间。如果不是电话铃响起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记起写作业。

以为是爸妈打来电话的玛尔玛慢腾腾地拿起听筒，一听是陈老师，顿时紧张起来。

“玛尔玛，你爸妈在家吗？”

“没有，下地干活了！”

“那等他们回来你告诉他们明天要把六一跳舞穿的裙子和鞋的钱交给我，学校要统一订购。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师再见！”

挂断电话后玛尔玛又开始趴在茶几上写作业，这次是写语文。先抄写字词吧，这是玛尔玛唯一不感到为难的。只是就这项也常受到老师的批评。

“玛尔玛，你好好看看你写的字，要不写的挤成一团，要不然把字写分了家，更多的不是多一笔就是少一笔，你为什么会这样？”

“玛尔玛，你写的字我没几个认识，就像刺壳子草上结的轧轧刺，还好意思笑，你觉得这很光荣吗？”

……

当初羡慕郭宇霖头歪枕着课桌写字写的那么好，现在自己习惯了这一姿势要改还真不容易。这样写字不觉得累，就是看不太清楚课本上的字，一笔一划地写字又慢又累手。在老师屡次的说教后玛尔玛坚持不了多久正确姿势又会恢复原状。

在写词造句时遇到一些麻烦，前面学过的由于从不温习已经变得似是而非，辅导书上有答案可又懒得去翻找，随便写写得了。现在还剩下三则日记和一篇作文。想了好久她写出了第一篇日记：天那么的蓝，大海比（被）乌（污）然（染）了，我看见的为什么都是那么黑”这是前天在电视上听到的话。

第二篇日记在思索良久后写到：我的生活好无了（聊）啊，别人在玩，我劝（却）在家看天空，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玩。”这应该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在写第三篇日记时犯难了，想到补课老师说什么都可以写，那就写昨天下午跳舞后的事吧：昨天跳   （舞）后，一个男同学说了一个老（脑）斤（筋）急转完（弯），我们不会，他也不说，气死了，以后不里（理）他了。

写完日记玛尔玛舒了一口气，可接下来的作文让她烦恼无比。正在这时爸爸打电话来了。玛尔玛没等爸爸唠叨就急切地告诉了陈老师的指示，爸爸爽快地答应着，接着就开始了问询。

“玛尔玛，写作业了吗？没看电视吧？你一个人在家吗？”

玛尔玛没好气地说：“写了，我咋看电视嘛？你们把遥控器都锁起了，我不一个人在家还会有谁，同学才不会到这个又脏又破的房子玩呢。”

在爸爸讪讪的笑声中玛尔玛挂断了电话。一想起上次同学来家玩所说的话：“你家咋还住这么破旧的房子，你家为什么不买楼房呢……”

衣食无忧的玛尔玛深深感到了贫穷的耻辱和对父母无能的怨恨。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邀请同学去她家玩，她也不愿意去同学家玩。

为这事常跟父母哭闹甚至说成绩不好也是因为环境造成的玛尔玛那里知道，爸爸为了能早日买上楼房一年到头从没歇息过。冬天人们都不干活了爸爸还要打好几份工，打扫大街上的雪、帮别人喂羊、还要养自家的牛羊。这一切在玛尔玛的眼里似乎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虽然有时看到爸爸疲惫的样子也会心疼，可对楼房的渴求已占据她大部分的心思。

重新坐回作业前的玛尔玛已没心思写了，从冰箱里拿出了好多零食吃起来，想到昨天学跳舞的情景又尴尬又好笑，刚开始学都笨手笨脚，急得老师没办法。陈老师说要给女生订最漂亮的白沙连衣裙，到时还要画妆，一定会很好看的。对了，妈妈去年给我买的粉色连衣裙也很漂亮，我拿出来穿着跳跳看。一下变得雷厉风行的玛尔玛丢下没吃完的零食跑到衣柜前很快地翻找出裙子，并兴致勃勃地打开了妈妈的化妆品仔细地装扮起来。

眉毛画了几次都像两根粗黑线，口红老打到唇外面，粉扑在脸上使劲揉，画眼影时害怕碰到眼珠子不敢画的太靠里，可画好后咋那么像熊猫眼，不过眼睛好像变大了。一头散乱的金发用妈妈带花饰的头绳高高扎起，头发两边别上妈妈镶有水钻的亮闪闪的发卡，又找出妈妈那双亮晶晶的高跟鞋，除了有点挤她那双婴儿肥的脚，大小刚好。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好像挺好看，好像又有点怪。

在镜前转了几圈，毕竟刚开始学，才学的几个动作也不流畅。五月初的北疆气温还很清凉，在打了几个喷嚏后，清鼻涕不停地流出来。玛尔玛懊恼地换下裙子，随便塞进了衣柜。可脸上的妆还舍不得擦去。

又坐回沙发上的玛尔玛决定赶快把语文写完，可写作文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思前想后，绞尽脑汁仍没想出几句话，最后还是拿出作文书翻找出一篇准备择抄一段再加上自己想的那几句完事。老师不会发现的，玛尔玛的自我安慰让她快速地抄起来，虽然是抄，也仍然避免不了写错字。

快要写完时电话又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宝贝，作业写完没有？”

“快完了”

“该吃午饭了，宝贝，冰箱里有面包牛奶，食品柜里有火腿肠和方便面。下午4点去补习老师那里，我刚才给老师说好了，宝贝，听到了吗？”

“嗯，知道了！”

时间过得好快，都快两点了，玛尔玛快速地抄完作文。虽然并不饿，仍拿出一包方便面和几根火腿肠来，顺便打开了电视，没有遥控器就用手按吧，虽然有点慢也没办法。玛尔玛认为自己学习了那么久看会电视没什么呀，况且爸妈都不在家。

边吃东西边看电视的玛尔玛已完全沉浸在快乐中。本来想着看一会电视就去老师家的念头随着电视节目的越发精彩而逐渐打消。加上对补课老师的很多不满和畏惧，玛尔玛开始思索咋样才能不去还不让爸妈知道。由于电视太好看影响了她的思考，再加上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最后决定就说自己去了，老师不在家，等一会就回来了。想好办法的玛尔玛与早晨判若两人，心中的烦恼也消失不见。

一阵电话铃不合时宜的响了。

“宝贝，你咋还没去补课？都4点多了，快点去，知不知道？”

妈妈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气恼。玛尔玛后悔没先看时间，要不然就不会接电话了，那样妈妈会以为我已经去老师那里了。

“知道了，现在就去。”

放下电话的她犹豫着去还是不去。上星期老师叫她记得东西早忘了，记下的笔记也不知放那里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可能就去了。只有在补课老师那里她才能静下心来学习，一回到家就没兴趣了。补课老师对她很耐心，也常拿好吃的给她吃，就是格外严厉，说了她好几回。说她学习懒散、粗心大意、不愿思考，这些她都不会反驳；还说她来去都不知道招呼人、吃的瓜子壳到处扔、学习用具乱放、写字的姿势不对会影响脊柱，这些让她有点受伤，爸爸妈妈都从不说她，在家也从不让她干活；每次还会说她不会笑，笑起来才好看，不然像个小大人。可爸爸常对她说不要经常嘻嘻哈哈，别人会当你是傻子，也不知道听谁的。

决定了不去的玛尔玛又看了会电视，一看时间5点多了，有些不舍地关掉电视开始写数学。还没算完两道题就瞌睡的睁不开眼睛，加上有些受凉，脑袋昏沉的厉害，看电视长时间的兴奋后让神经变的困倦，往铺上一躺，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摩托车的轰响惊醒了睡得正酣的玛尔玛，懵懂中忽然惊觉是爸妈回来了。她快速地下床，晃眼看到镜中怪模怪样的自己，慌乱地用毛巾把脸擦净，甩掉高跟鞋，取下头上的发卡，在爸爸开门时她已稳稳坐在作业前。

一脸疲惫的爸妈看见她认真的模样都露出了笑。爸爸首先问：“玛尔玛，从老师那回来了？作业写完了吗？”

“今天老师不在家，我等了一回会就回来了。”

妈妈疑惑地说：“老师答应好的呀？你是不是没去？”

“去了，真的去了！”

玛尔玛一脸委屈地嚷道。

“那我明天给老师再说说，是不是她不想教你啦？”爸爸若有所思地说。

疲累的爸爸躺在沙发上边吃玛尔玛剩下的零食边翻看手机，妈妈开始收捡玛尔玛摆在桌上的碗筷准备做晚饭。玛尔玛望着凌乱昏暗的房间，想着还有那么多不懂的作业要写，忧愁像越来越浓的暮色悄悄地浸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