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饭,收洗完碗筷,母亲已经到隔壁李奶奶家串门了。我见父亲背着小包,胸前挂着老年卡,我问他怎么不睡午觉,大中午干嘛去。父亲说母亲吃的药没有了,要出去买,我告诉他天气预报说今天中午有暴雨,最好不要出门了,父亲说:“就在门口的药店买,现在天气也蛮好,应该不要紧的。”
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突然电话响起来,父亲说:“下雨了,你快去把阳台上的衣服收进来。”我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好,父亲的电话就挂了。我起身来到阳台上,拉开窗户,乌云笼罩着天空,眼前一片昏暗。一排衣服已经被风吹得打绞挤在了一起。这时突然天空发出一声巨响,跟着便听到雨水落到阳台上的声音,滴滴答答的节奏就像首催眠曲,不缓不急,但天色愈发暗沉下来,我也彻底清醒过来,衣服也顾不得收,赶紧给父亲打电话问他在哪里。父亲说他刚上车,我又问他带伞了没有,父亲又说没有,父亲也许在车上拿着东西不方便,我的话没有说完他那边就挂了电话。
我想起父亲出门前穿着一件单衬衣,也没有戴帽子,这突然变天降温的天气千万不要受凉把老哮喘病又搞发了。我赶紧套了一件外套,找到两把伞,钥匙也来不及找,没有穿袜子虚掩着门就出发了。来到楼下这时我看见乌云已经密布,大滴大滴的雨点开始落在一楼伸出的一个雨棚上,发出噼里啪啦像鞭炮一样的响声。
一道电光闪过,我想捂住了耳朵,可惜腾不出手,接着便是隆隆的雷声,那雷声好像是从我的头顶滚过,然后重重地炸了开来,很有点怕人。大滴大滴闪亮的雨珠子从天空中洒下来,地面上顿时腾起一层如烟如云的水雾。我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感觉头顶一阵噗噗的砸下来的声音,雨水像瀑布一样顺着伞边汹涌的流下来,地上的水也汹涌的地朝低洼的地方流去,水流太急,根本排不动,很多地方形成了积水,不一会我的裤脚和鞋子全部湿透了。
来到公交车站牌下面时,雨就忽的停了,风也静止了。我想着俗语说六月雨隔牛背,这也不是六月啊,咋这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了。等了不一会就看见一辆公交车过来,车上八十多岁的父亲的身影行动有些缓慢,他没有看见我,几个人等着下车,父亲排在最后。
一个女人拖着一辆婴儿车,提着一个行李袋,没有在前门上车,而是等在后门下车的地方。我远远的似乎听见她在请求下车的人帮她把小车搬上去一下。也许是天气不好,大家都急着赶路,下车的人都没有搭理她,父亲还没有下车,那个女人就拧着东西挤了上去,父亲侧着身子好不容易才挤了下来,走了两步,又回头搬起那辆婴儿车,帮着送上了公交车。
我有点心疼老父亲,因为他腰不好,平常在家我们都不让他搬重物,我赶紧跑过去,父亲看见我很意外,眼神一亮问我怎么来了。我没好气的说:“跟您说了要下雨,还是不听话,淋病了怎么办,难受的也是您自己。”父亲像做错事的孩子,呵呵的笑了几声。
我说:“还好现在雨停了,刚刚下好大。”父亲说:“是啊,我刚刚上车的时候也下好大的雨。”说话间一道闪电接着一声清脆的霹雳,紧接着便又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赶紧牵着父亲过马路,因为前面才下过一场大雨,此刻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也没有什么车辆。一会儿,大雨如注倾斜而下,越下越大,感觉雨水像是倒下来的,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了。
回到家中母亲还没有回来,父亲梳洗了一下就去睡了。晚饭的时候,母亲问是不是我把父亲接回来的,我问怎么了,母亲说:“你爸可开心了,说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伞。”
我有点汗颜,这点小事都能让父母这么开心,是不是我作为女儿做得太少了。平常我在家很少帮父亲做事,父亲不爱动喜欢看书看电视,一坐就是半天不挪窝,我和母亲就强迫他洗碗扫地。所有手机上能用的功能我都让父亲自己学会操作,比如购物,交水电费,打车,甚至点外卖,我总是说:“您不能老依赖我,我不能总守在你们身边,您要学会与时俱进,不然过几天就会被这个时代抛弃,我自己这个年纪几天不学习都会感觉有点力不从心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何况您呢,所以您什么都要学会自己操作。”所以父亲干什么都亲力亲为,有时间也带着母亲一起学习。
他有时侯操作不好,或者不懂的时候请教我,我有时候也会不耐烦会盛气凌人的训斥他,回想起这几年来父母越来越老了,我自己是不是经常以强者的姿态俯看父母,我虽总是说希望帮助父母跟上这个时代,而忘记了他们确实老了,很多事真的力不从心了。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在学校教室门口等着父亲来接我的情景,那天雨也是这么大,那时候的路都是泥巴路,雨大路滑,父亲一手打着一把刷着桐油的布伞一手牵着我,可是我穿着一双打着几个补丁的超大的雨鞋,在泞泥中几乎走不好路,父亲把我背起来,还要撑伞,回到家时,父亲的裤子基本湿透了,扒在父亲宽厚的背上,那种温暖的感觉一直记在我的心里。
转眼间角色已经互换,现在是我牵着父母走向老去,我必须接纳他们,更要努力让他们和我活在同一个精彩的世界。虽然很多的时候,我更是害怕,害怕他们会老去,会离开我,我也明白这一天终会来临,变老已经不是一件遥远的事情,我也走在变老的路上。心中惟愿父母永远身体健康,我就可以当那个永远不用长大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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