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前，叶北宸用当朝太子的身份逼迫凤念安成为他的太子妃，让她不得已与心上人分离。
死后，凤念安一跃成为地府女阎王，将他囚禁在身边，足足三百年。
三百年来，她日日夜夜缠着他，却又一次又一次当着他的面，打掉他们的孩子。
在他们的第三百个孩子也化为一滩血水后，他的心上人找到了。
自此，凤念安不再碰他，折磨他的人，成了他的心上人。
在墨荀又一次将叶北宸折磨得奄奄一息后，心情大好的他突然说要给叶北宸一份奖励。
“太子，今日送你份大礼。”墨荀拖着他的头发往外走，“保管你喜欢。”
十八层地狱的油锅前，叶北宸浑身血液凝固。
“父皇？母后？皇兄？”
油锅中，三个残缺不全的身影正在翻滚。
他们七窍空空，四肢断裂，却仍在痛苦地扭动着。
即使面目全非，叶北宸也一眼认出了那是他的父皇、母后和皇姐。
“不……不可能……”叶北宸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凤念安答应过我……只要我乖乖赎罪，就不牵连他们。”
“是啊，本来是要放过他们的。”墨荀捂嘴娇笑，“可我说不想放过，念安为了哄我开心，便把他们丢进油锅煎了三百年。”
“现在他们要魂飞魄散了，嘴里还念叨着你的名字呢。”
“不……不……”
叶北宸撕心裂肺地喊着，挣扎着要冲过去，却被墨荀用灵力死死禁锢在原地。
油锅中的身影似乎听到了呼唤，挣扎得更加剧烈。
其中一个残缺的身影甚至试图伸出手，却在触及油面的瞬间化为青烟消散。
“不要……”
叶北宸的尖叫回荡在地狱深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至亲一个个灰飞烟灭。
墨荀欣赏着他崩溃的表情，直到最后一丝青烟消散，才满意地拎起他飘了出去。
“这就受不了了？刚刚的只是开胃菜，从现在起才是重头戏。”
话音刚落，墨荀突然脸色大变，惊恐地后退两步：“太子，我错了，你不要杀我！”
他抓住叶北宸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顺着台阶滚落。
叶北宸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已从他身旁掠过，一掌将墨荀击飞数丈。
墨荀重重摔在地上，抬头只见凤念安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
“殿下……”墨荀虚弱地靠在她胸前，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不怪太子，是我……说错了话……”
凤念安眼中怒火更甚，转头看向叶北宸时，目光冷得像万年寒冰：“你在人间欺负了他这么多年，到了地府还敢动手？”
她厉声喝道：“来人！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每一种刑罚都给我上一遍！”
叶北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力辩解。
三百年来，他解释了无数次，可凤念安从不相信。
如今家人已逝，他连最后坚持的理由都没有了。
鬼差拖着他走向刑场，接下来，他经历了刀山火海、拔舌抽筋……每一道刑罚都让他痛不欲生，却又因阎王的命令而不得解脱。
当最后一道刑罚结束，叶北宸被丢回囚笼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仰望着地府永远漆黑的天幕，恍惚间想起了前世种种。
那时他是大梁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初见凤念安是在琼林宴上。
她是丞相千金，出场时一袭白衣立于月下，清冷如谪仙。
他一见倾心，父皇看出他心意，不久后便给二人赐了婚。
凤念安没有拒绝，他以为她也心悦自己。
新婚之夜，红烛高照。
当他羞涩地掀起她的盖头，看到的却是凤念安跪在地上的身影。
“臣妾已按旨意成为太子妃，”她声音冰冷，“还请太子与陛下信守承诺，不要伤害臣妾的心上人。”
他如遭雷击，也是这一刻，他才得知，她竟早已有心上人。
是父皇不想他心意落空，以她心上人的性命相逼，才逼得她不得不嫁给自己。
他虽心痛，却也想放她自由。
但皇室赐婚无法轻易和离，他正在想法子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她的心上人居然是自己的护卫墨荀。
而更荒唐的是，她之所以心仪墨荀，是因为当初她身受剧毒，是墨荀剜心头血救了她。
可那次，割血救她的分明是自己！
是他在得知她需要纯阴体质的心头血入药方能救回一命时，毫不犹豫将匕首捅入自己的心；又是他，因剜血过多体力不支，便命其护卫墨荀送去。
他万万没想到，墨荀会李代桃僵。
他不是没想过解释，可刚一提出，她那双眼便冷到了极点。
“太子可知剜心之痛？墨荀疼得咬碎了三根木箸。”
“您已有泼天富贵，何苦连这点恩情都要抢？”
那一刻，他便知，他往后余生皆苦。
此后三年，凤念安恪守驸马本分，却对他始终冷若冰霜。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直到那天——
凤念安提剑闯入他的寝宫，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疯狂：“这三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为什么还要找人去凌辱墨荀，让她惨死？！”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解释，凤念安已经自刎在他面前，鲜血溅了他满身。
后来他才知道，墨荀与多名女子有染，被达官贵人找来的人报复致死。
可凤念安至死都以为是他所为。
他一夜白头，苦撑二十年郁郁而终。
来到地府，却发现凤念安已成女阎王，而等待他的，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如今亲人已逝，他再无赎罪的理由，更何况，他本就无罪。
叶北宸拖着残破的魂魄来到奈何桥边，声音嘶哑，眼中一片死寂。
“孟婆，我要投胎。”
第二章
孟婆搅动汤勺的手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叶北宸，殿下早已为你写好命格，若你投胎，生生世世，都将为奴为婢，这样，你还要去投胎吗？”
叶北宸扯了扯嘴角，竟笑了。
他知道自己身为太子殿下的骄傲，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断他后路，逼他继续留在地狱受她折磨。
可如今爹娘皇兄魂飞魄散，他还有什么不能舍？
“是，我宁愿永世为奴，也不要再做她的囚徒！”
孟婆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决绝。
半晌后，她幽幽开口：“既你意已绝，十日后，轮回之路开启，就来此投胎罢。自此，世间再无叶北宸。”
叶北宸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面上却挂着几分笑容。
三百年来第一次，他走得如此轻松。
叶北宸拖着疲惫的魂魄往回走，却在三途川畔撞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凤念安玄色衣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盯着他来的方向，眸色森寒：“你去找孟婆做什么？”
叶北宸尚未开口，就听她冷笑：“不会是想投胎吧？可惜，你就算投胎也只能世世为奴，你如此骄傲，怎受得了？”
他指尖微颤，却平静抬眸：“殿下找我有事？”
凤念安似乎被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刺到，语气更冷：“今日初一，墨荀的药，别忘了采。”
墨荀魂魄在冥河上方飘荡三百年，自此患上心悸之症，每月初一都要服药。
而采药的工作，便落到了叶北宸头上。
药材全在幽冥谷，那里厉鬼横行，每去一次，他都是遍体凌伤。
他不欲争辩，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凤念安冰冷的声音：“戌时之前送过来。”
幽冥谷中鬼哭凄厉。
叶北宸徒手攀上悬崖，厉鬼的利爪撕开他的魂体，黑血顺着伤口汩汩流淌。
他咬牙摘下那株泛着幽光的冥灵草，眼前阵阵发黑。
赶在戌时之前回到阎罗殿时，他魂体已近乎透明。
凤念安一把夺过药草，小心喂给榻上面色苍白的墨荀。
墨荀虚弱地咽下药，突然浑身痉挛，“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墨荀！”凤念安一把抱住她，转头暴喝，“鬼医！”
白发鬼医颤巍巍诊脉，冷汗涔涔：“禀殿下，公子魂魄受损严重，如今这药……已对公子无效……”
“废物！”凤念安一掌击碎案几，“还有什么办法？”
鬼医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说！”
鬼医扑通跪地：“需……需殿下心头血为引……”
殿内骤然死寂。
叶北宸看见凤念安瞳孔骤缩，随即竟毫不犹豫并指为刀，直刺心口！
“主上不可！”四大判官齐刷刷跪地阻拦，“您乃地府根基，若损修为，十万阴魂必将暴动！”
黑无常重重叩首：“三百年前仙魔大战，您为救地府已损百年道行，再取心头血会魂体溃散啊！”
凤念安眸光幽暗，却一字一顿：“我登上这个位置，就是为了护他周全。”
“若他不在，这位置有何意义？！”
下一刻，她便生生剜开了自己的心。
看着她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和胸口处被血染红的衣服，一股说不出来的酸痛从叶北宸心底翻滚，汹涌到了喉间。
他知道凤念安爱墨荀，但是没想到她这么爱。
甘愿自毁修为，只为救心上人一命！
可若有朝一日，她发现自己爱错了人，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他很想看，却再也看不到了。
第三章
此后几日，凤念安都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墨荀。
以至于等叶北宸在墨荀的生辰宴上看见他时，第一眼便看出他脸色红润了不少。
这次墨荀的生辰宴，凤念安真的用了心。
殿外到殿内，都开满了墨荀喜爱的海棠花。
那种子，听说还是她去天界花神处求来的。
连四海八荒也破天荒的送来了贺礼。
叶北宸跪坐在末席，看着墨荀拆开一件件奇珍异宝后嘟起嘴。
“都不喜欢？”凤念安柔声问。
墨荀咬了咬唇看了她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到角落里的叶北宸身上。
“不是，只是墨荀想要的生辰之礼，另有其物。早在人间，便听闻太子舞剑天下第一，只是墨荀那时为奴才，从不敢正眼瞧，如今不知可有荣幸观太子一舞？”
叶北宸浑身血液凝固。
果然下一刻就听凤念安冷声道：“叶北宸，去。”
阎王之令，莫敢不从。
就算他不做，她也有的是法子让他做。
所以叶北宸哪怕万般屈辱，却也不敢不从。
他僵硬地走到殿中央。
三百年前他是大梁最骄傲的太子，只会在庆典上为鼓舞士气舞剑；
三百年后他穿着破烂囚衣，在群鬼哄笑中舞剑。
叶北宸衣裳滑落，露出满是鞭痕的肩头。
有些爱好男色的众鬼差放肆的目光像毒蛇般游走在他身上，有人甚至轻佻地吹起口哨。
“不愧是太子，这舞剑就是身姿卓越……”
叶北宸充耳不闻，只是机械地舞剑。
他的目光穿过层层鬼影，落在高座上的凤念安身上。
她正低头为墨荀剥一颗葡萄，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他。
一曲终了，殿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红袍的女判官突然起身，走到殿中央单膝跪地：
“殿下，属下有一事相求。”
凤念安抬了抬眼皮：“说。”
“属下当年随您征战魔界，立下汗马功劳，一直未曾讨赏。”女判官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北宸，“今日，属下想用这份功劳，讨要一人。”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叶北宸感到无数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自己，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哦？”凤念安终于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想要谁？”
女判官直指叶北宸：“属下想要太子！”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叶北宸头顶。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凤念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叶北宸，”凤念安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可愿跟她？”
叶北宸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着凤念安，看着她那张曾经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忽然笑了：“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一笑，仿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三百年来，他第一次在凤念安面前露出这样破碎的笑容。
凤念安瞳孔微缩，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面上却冰冷如霜。
“好！赐你了！”
女判官大喜过望，立刻上前一把将叶北宸带走：“谢王上，属下先行告退！”
叶北宸没有挣扎。
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任由女判官带着自己离开大殿。
女判官的寝殿比想象中奢华。
她让叶北宸躺在铺满锦缎的床榻上，紧接着迫不及待地解着自己的衣带：“太子殿下，你恐怕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叶北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判官大人，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游戏？”女判官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道，“太子想玩什么游戏？”
“捉迷藏。”叶北宸强忍着恶心，挤出一丝笑容，“我藏你找，若你能在一炷香内找到我，我便……任你处置。”
女判官眼中精光一闪：“好！太子可要说话算话。”
叶北宸点点头，趁女判官转身数数的间隙，迅速溜出了寝殿。
他不是真的要玩什么游戏，而是为了寻找女判官殿中的生死簿。
女判官殿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叶北宸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鬼差，终于在一间密室前停下了脚步。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三百年来，他无数次想偷走生死簿，却始终没有机会。
如今终于……
叶北宸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密室的门。
里面漆黑一片，只有一本泛着幽光的书册悬浮在半空中。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那本书取了下来。
“墨荀……”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书页立刻自动翻动起来。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叶北宸的眼泪夺眶而出。
生死簿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墨荀死于乞丐之手，原因是他与多名有夫之妇有染，被那些达官贵人恶意报复。
而三百年前剜心头血救凤念安的，不是墨荀，而是他叶北宸……
凤念安不信他所言，总该信生死簿。
生死簿记载，从不撒谎。
叶北宸的眼泪滴在书页上，晕开一片水渍，“凤念安，你若知道真相，会是什么表情？”
他正要将生死簿藏入怀中，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太子，我找到你了～”女判官的声音由远及近，“你可要说话算话……”
叶北宸慌忙将生死簿塞进衣襟，转身就要从窗户逃走。
然而为时已晚，女判官已经推门而入。
“原来太子喜欢在这种地方……”女判官笑着逼近，“那我们就在这里……”
叶北宸后退几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就在女判官扑上来，撕开他衣衫的刹那，
“轰！”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第四章
女判官被凤念安一掌打飞，重重撞在墙上，魂体几乎溃散。
她惊恐地跪伏在地，声音颤抖：“阎、殿下……您为何……”
凤念安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叶北宸，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他的骨头。
“叶北宸，你就这么下贱？”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堂堂太子，竟甘愿委身女判官？你的傲骨呢？”
叶北宸被她拽得踉跄，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抬眼看她：“殿下，不是你亲手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凤念安瞳孔骤缩，像是被他的话刺到，猛地松开手，厌恶地甩袖：“滚回去，别在这里脏了我的眼。”
叶北宸踉跄着站稳，转身离开，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可还没等叶北宸走回自己的宫殿，就远远地看见墨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他冲来。
没等他理清面前的情况，墨荀就用灵力将他挥倒在地。
紧接着，墨荀的两个护卫冲上来，一个拉住他的头发将他整张脸扯起来，另一个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地扇了起来！
“啪！啪！啪！”
直到叶北宸的双脸红肿，嘴角溢出了血，墨荀才满意地叫宫女收手，然后一脚踩在他的手上，开始用力碾压。
手指骨头接连断开的声音让叶北宸浑身发颤，他惨白着脸用力要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可却再无力气。
直到把他十根手指一一踩断，墨荀才阴狠狠道：“叶北宸，你怎么这么贱！”
“你是不是离了女人就活不了了？刚刚勾了女判官，现在又把殿下勾走，你这么离不开女人，我就把你整个身子割烂，让你以后再也不能去勾引她们！”
话音一落，墨荀就用灵力除掉叶北宸的长衫，并把他死死按压在地上。
随后，一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肩扛大刀的男人就走了上来。
他朝自己的刀上喷了一口酒，随后朝地上的叶北宸阴狠一笑。
“太子，你可要坚持住啊！”
叶北宸已经在十八层地狱走了一遍，再磨人的刑罚他都熬了过来。
眼前这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他还是低估了墨荀。
那个男人每在他身上片下一片肉，墨荀就让宫女在伤口撒上一把盐。
盐晶撒在伤口上的一瞬间，痛感蔓延至全身，像一条毒蛇匍匐前行，将他全身的神经都夹击得痛不欲生，让叶北宸忍不住仰头大叫，连带着手指骨节都变得泛白。
“啊！”
可这还是开始。
第二片肉被片下，又是一把雪白的盐落下。
“啊！”
第三片肉，第三把盐……
第三十片肉，第三十把盐……
叶北宸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到了最后他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早已被痛出的眼泪遮住了视线，只听得到那男人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墨荀公子，这九十九片肉，片好了！”
第五章
墨荀这才笑了笑，很是满意：“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随后，墨荀又吩咐一旁的护卫：
“把这些肉都带去厨房熬汤，太子可是纯阴之体，这肉啊，最是滋补。”
护卫连连应是，其余的人也跟着墨荀的背影离去，没有人再管痛晕在血泊中的叶北宸。
阎王殿内，正在处理公务的凤念安看到墨荀，连忙收起桌上的奏折。
“墨荀，你怎么来了？”
“殿下近日辛苦，我特地煲了些汤，想让你尝尝，你看看味道如何。”
凤念安眉眼染过一丝暖意，“我不是说过，只你我二人在场，你不必唤我殿下，唤我念安即可？怎的还如此生疏。”
墨荀闻言，微微红了脸，这才唤了她一声念安。
凤念安唇角微微上扬，这才端起玉碗一饮而尽。
随后，她顿时感觉浑身一暖，一股灵力直冲丹田。
她眸光剧烈晃动，眼中透着无比惊异的复杂神色。
“墨荀，你这是给我喝的什么汤？”
墨荀却没有回答她，还把自己的手往身后缩了缩。
反应过来的凤念安连忙抓过他的手，在看见他被纱布缠住还在冒血的手肘时，心头一紧。
“墨荀，你……”
墨荀搂着她，他脸上的惨白显而易见，“念安，你上次用心头血来救我，我问了鬼医，纯阴之人血肉是大补，我便想着……割自己的肉来补偿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凤念安的眼神里，爱慕之情汹涌而出。
看得凤念安既感动又心疼，只恨不得将所有的爱意全都给他。
此后几天，如流水般的奇珍异宝就被凤念安齐齐送入了墨荀的宫殿中。
凡是墨荀心中所想，她都会答应他。
包括成亲。
在凤念安宣布和墨荀要成亲后，整个地府的人都羡慕不已，纷纷赞叹着墨荀命好。
而此刻这个命好的难人却再次出现在叶北宸的榻前。
只见墨荀身着一袭绣金风纹的绛红色宫装，衣襟处缀以珍珠流苏，腰间束着一条镶玉锦带，外衫层层叠叠，竟像是开了一朵牡丹一般。
以至于让叶北宸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在叶北宸的记忆里，墨荀还是那个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跪在自己马车前求他收留的奴才。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一下让叶北宸软了心，所以，他才把墨荀带进了宫里。
却没曾想，救了一头白眼狼。
“叶北宸啊叶北宸，念安喝了你血肉熬的汤，灵力大增呢，可我又像当初在人间骗她一样，骗她说那是我割的肉，她当即心疼得不行，给我渡了三天三夜的灵气，说我是她此生唯一挚爱，以后不准我再这么伤害自己。”
叶北宸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死死攥紧拳头。
“怎么，这就受不了啦，我今日来，可是给你送一份大礼的呢。”墨荀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可知，你父皇、母后、皇姐……在被丢进油锅之前，经历过什么吗？”
叶北宸浑身血液凝固。
“要不要看看？”
墨荀指尖一点，幻境展开——
他的父皇被按在地上，四肢折断，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嘶吼；
母后衣衫破碎，被群鬼争相撕开衣服凌辱，哭喊着他的名字；
皇姐被恶鬼撕咬，血肉模糊；
“不……不……”
叶北宸浑身发抖，眼泪混着血水滚落。
“他们那时还在喊你的名字呢。”墨荀笑得疯狂，“可惜啊，你救不了他们！”
叶北宸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阴气暴涨！
“啊——！！！”
他猛地暴起，一把掐住墨荀的脖子，眼中血丝密布，声音嘶哑如恶鬼：
“我要你魂飞魄散——！！！”
墨荀惊恐地挣扎，却发现自己竟挣脱不开！
叶北宸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魂体，他的魂魄开始溃散！
“救、救命……念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凤念安一掌击飞叶北宸，将墨荀护在怀中。
“叶北宸！”她声音冰冷彻骨，“你找死！”
第六章
叶北宸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却仍死死盯着墨荀，眼中恨意滔天。
凤念安怒极，厉声喝道：“来人！把他绑起来，钉九百九十九根销魂钉，我要让整个地府知道——敢动我心爱之人的下场！”
很快，叶北宸便被送往刑场。
他被铁链锁住四肢，悬挂在半空中，无数鬼差围观，指指点点。
“听说他差点杀了墨荀公子？”
“真是不要命了！殿下最疼墨荀公子了！”
“行刑！”
凤念安一声令下，九百九十九根泛着寒光的销魂钉被呈了上来。
每一根钉身上都刻着古老的咒文，那是专门用来惩罚十恶不赦之魂的刑具。
叶北宸被铁链悬在刑台上，手腕早已被勒得血肉模糊。
他望着高台上并肩而立的凤念安和墨荀，忽然想起人间的那个月夜。
那时他刚被丞相带入宫中，一袭白裙站在琼林宴的梨花树下。
他躲在回廊后偷看，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胸膛。
“第一根，钉右手掌心。”
鬼差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银钉刺入掌心的瞬间，他浑身痉挛，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痛，比当年他为凤念安剜心头血还要痛上千百倍。
“第二根，钉左脚踝。”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叶北宸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凤念安冷漠的眼神。
他想起新婚之夜，她跪在地上说“臣妾已有心上人……”
他忽然笑了，笑得凄厉。
高台上的身影明显一僵。
“继续。”她的声音比方才更冷。
第三根钉刺入右肩胛时，叶北宸终于忍不住惨叫出声。
黑血顺着钉子汩汩流出，每一滴都带着他的记忆。
他想起她每次同房时，碰他时眼中的厌恶。
“第四根……”
钉子一根接一根地钉入身体，叶北宸的意识开始涣散。
但奇怪的是，随着疼痛加剧，他心中的执念反而越来越淡。
“第九百九十八根……”
当倒数第二根钉刺入心口时，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三百年的痴恋，在这一刻终于土崩瓦解。
“最后一根，钉天灵。”
鬼差举起最粗的那根销魂钉，叶北宸却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凤念安。”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钉子落下的瞬间，一滴血泪从他眼角滑落，在半空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养伤期间，叶北宸躺在阴暗的囚室里，魂体上的钉伤仍在渗血，但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原来不爱了……就不痛了……”
他轻轻抚过心口的伤，那里曾经装着对凤念安三百年的执念，如今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洞。
突然，牢门被猛地踹开，凤念安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我和墨荀要成亲了。”她冷冷开口，“他想要穿你在人间时，娶我时的那套嫁衣，你……”
话音戛然而止，只因凤念安一时如鲠在喉。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凤念安的记忆中，叶北宸永远一袭红衣，娇纵明媚。
而如今的他瘦得几乎成了一根竹竿，脸上更是白得能与照进来的月光融为一体。
看得凤念安心里莫名一痛，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虽然不痛，但那股痛意一直在心里慢慢延展，直到全身。
她骤然攥了攥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叶北宸却闭了闭眼，“她想要，拿去便是。”
凤念安眉头一皱，似乎没料到他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墨荀想要的那套嫁衣，是叶北宸父皇母后耗费三年心血，命三百绣娘日夜赶制而成，金线绣凤，珍珠缀边，是他曾经最珍视的东西。
可如今，他就这么同意了？
凤念安还要说些什么，就看见叶北宸已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蹙了蹙眉，亦不欲在这儿和他多说，拿好嫁衣便走了出去。
可是没过半盏茶的功夫，牢门再次被狠狠踹开。
“叶北宸，你找死！”
第七章
凤念安暴怒的声音炸响在耳边，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掌击飞。
后背重重撞在石墙上，本就残破的魂体几乎要散开。
他滑落在地，咳出一口黑血。
“太子……”墨荀哭哭啼啼地跟在后面，伸出被灼伤的手，“你就这么恨我吗？在嫁衣中渡了阳气，非要置我于死地？”
叶北宸抬头，看见墨荀手腕上狰狞的灼痕。
他只觉疲惫，知晓这又是一场陷害。
可他已经不欲解释。
因为凤念安是不会信他的。
早在上一世他们成婚那夜起，她就没有对他有过一丝信任。
或许是有墨荀的求情，这次凤念安没有再对叶北宸动杀机。
而是直接把他丢去阳间，让他被阳气折磨三天。
第一日，烈日灼烧着他的魂魄。
叶北宸蜷缩在墙角，皮肤像蜡一样融化。
第二日，他的眼睛被阳光刺瞎，耳边只剩下自己凄厉的惨叫。
魂魄开始透明，像一张被火烧穿的纸。
第三日，叶北宸已经察觉不到痛了，他隐隐约约好像看到了曾经无比疼爱他的父皇母后，还有皇姐。
他们一如在人间的模样，眼含笑意和爱意地望着他。
“跟我们走吧。”
“好……”
叶北宸乖乖点头，伸出手就要去拉他们。
可还没等他握紧，下一刻，一道熟悉的声音落在他的耳畔。
“叶北宸！”
眨眼间，叶北宸又被凤念安拉回了地府。
看着眼前面若寒霜的女人，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凤念安冷冷看着他，给了他最后的警告。
“墨荀心善不与你计较，还让你明日参加我与他的大婚，记住，明日过后，他便是这地府的主人，唯一的王夫，若你再敢伤他，你知道后果！”
叶北宸望着她暴怒的眼睛，竟不由得笑了笑，随后微微俯身，拜地。
“诺。”
她尽可放心。
明日，是他们的大婚。
亦是他投胎之日。
往后世间再无叶北宸，他，又如何伤他啊？
翌日，阎王大婚。
地府从未如此热闹过。
忘川两岸挂满红绸，奈何桥头飘着喜幡。
鬼差们在殿外排成长龙，判官们难得换上了崭新的官袍，都在等着给阎王王夫送上新婚贺礼。
叶北宸站在送礼的人群中，目光无神地看着远方。
“下一位献礼者！”
随着鬼差的唱喝，他缓步上前。
殿内，凤念安一袭玄色喜服端坐主位，墨荀坐在她身侧。
“贺礼。”他轻声说，将一册泛着幽光的竹简放在礼案上。
“这是……”礼官翻开竹简突然噤声，惊恐地看向叶北宸。
他轻轻摇头，用口型说了句“待我走后再呈”。
礼官犹豫片刻，终究将竹简悄悄塞进了堆积如山的贺礼最底层。
那是记载着所有真相的生死簿，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揭晓的时候。
转身时，他听见墨荀的声音：“念安，太子送的什么呀？我好好奇，等会一定要最先看。”
“他能送什么，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凤念安冷漠的回应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叶北宸脚步微顿，嘴角却扬起释然的弧度。
没关系，今日，明日，或是后日，总有一天她会看到那份礼物。
好在那时他早已轮回转世，再不用看她震怒或悔恨的表情。
忘川河边。
叶北宸站在轮回井边，看着深不见底的井口。
“真的想好了？”孟婆递给她一碗冒着热气的汤。
他接过碗，看着汤里自己的倒影——
曾经那个骄傲的太子，现在只剩下一缕残破的魂魄。
远处传来热闹的喜乐声，凤念安现在一定穿着大红喜服，和墨荀拜堂成亲罢。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三百年前那个为她剜心取血的傻子，终于要彻底消失了。
“凤念安。”他对着虚空轻声说，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嚼碎了咽下去，“自此你与我，天上人间，永世不见。”
他仰起头，将那碗汤一饮而尽。
汤碗见底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轮回井。
井中金光大作，将他的魂魄彻底吞没，而后散做点点星光，飘向人间。抖音首页搜小程序[阳光小说]，输入[DT5785]看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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