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孤独，我只是在等人

鼎胜集团的老总是个疯子，这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也是难得的商业天才，这也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

大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人，但是这个人并没有在工作，只是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天空，似乎在等什么，又似乎没有在等什么。

身为总裁助理的赵青对于眼前的这一幕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当初遇见了那个人，如今想来，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凌晨的房间里灯火通明，曾程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但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些最恐怖的事情，他常常用头去撞墙，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抹除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但是，没有办法，他做不到。也是，像他这种人，上帝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让他安歇呢。

“铃铃铃”

曾程看着不远处伴随着铃声亮起来的屏幕，他并没有去接的想法，但是打电话的人似乎非要打通不可，一遍又一遍，屏幕亮了，又熄灭了，如此重复着。最后曾程还是缓缓的伸出手，拿起了电话。

“啊，原来这个电话是能打通的呀。”对面的人明显是有小小的惊讶

这时候的曾程并不知道，打这通电话的人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您好，是不是打扰您了，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没有恶意，只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非常的小，带着些不安和怯懦，又似乎带着些期望。“我是陈轩，能和您聊会天吗？”

等待了一会并没有任何声音响起，“您不说话，那我就当时您 同意了。”

电话里的人似乎是很高兴，“我今天运气真好，打了第一通电话就有人接了，而且还没有骂我，也没有挂断电话。我是不是像个神经病一样，大半夜的给陌生人打电话，就是因为要聊聊天。也不知道您是男的还是女的，但是非常谢谢您。谢谢您能接电话，也谢谢您不挂断我的电话。”

电话里的人一直说着，也不在乎没有人回答，而且从声音里还可以听出，他似乎很开心。曾程也就静静的听着从那头传来的声音，他也没有选择放下手机，似乎对于现在的状态也非常的满意。

后来这通电话就常常在深夜的时候打来，而曾程每次都在电话响起的第一时间里接起电话，但是从来都没有发出过一声。说来也奇怪，在听完电话之后，曾程就可以安安静静的睡几个小时，梦里不再会出现那些曾经让他挥之不去的画面。

“感觉你最近的状态比起以前好了不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李越作为曾程的心理医生对于曾程的沉默已经非常的习惯了，“可以分享一下吗？”

曾程依旧是沉默以对。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了。”李越想了想又说：“那如果以后你对于现在让你高兴的这件事有其他问题了，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想想解决的办法。”

出乎意料的，曾程对于这句话有了反应，他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出了诊室，李越对着跟来的人说：“最近不知道他遇见了什么事情，但是显然心情变的很不错，建议你们不要去查这件事，就让他慢慢来。这是好现象，万一因为外力的影响干扰到了就不好了。”

回家后这些话自然是都传到了曾程爷爷的耳朵里，曾广点点头，“虽然说了不必打扰，但是还是派人看着，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电话再也没有在午夜时分响起过了。

“你说过。”

李越看着出现在他诊室门口的人显然是很惊讶的。“是的，我说过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来找我。”李越虽然对于现在的状态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出于职业精神，他很清楚这时候自己应该回答什么问题。

“它不响了”

李越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手里，他不太懂曾程的意思，试着用自己的手机给曾程打了个电话。但是显然曾程对于亮起来的屏幕反应更大了，眼睛已经隐隐的有了红色，肢体动作看着也已经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

“不对”

“它应该什么时候响？”

“晚上，12点”

眼看着曾程已经开始抽搐了，拳头也紧紧的攥在一起。

“没事的，我可以解决，你先吃了药，我保证今天晚上它可以响的。”

“它可以响？”

“它可以响，我保证。”

曾程听到李越的保证缓缓的平静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一眼李越，然后拿走自己的手机，头也不回的走了。

“曾总今天是怎么了，一下班直接就过来了。”跟着曾程一起来的赵青问。

“你们家老板最近半夜12点总能接到一个电话，但是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打电话了，你家老板不满意了呗。”

“还有人能给我们老板打电话，而且我们老板还接？”赵青摸摸自己的下巴，“那这可是个大新闻，我得下去查查。”

“你赶紧查吧，最好让那个人今天晚上就按时给你家老班打电话，否则。。。”

时间一点点的过，指针一点一点的指向12，曾程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的手机，但是没有，没有响，也没有亮。

骗子，都是骗子。那一片片血红，那一声声尖利的笑声又响起。曾程的眼睛猛然之间变的一片血红。

“啊”

“快过来几个人按着，快把注射器拿过来。”几个保安熟练的把曾程按在地上，李越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注射针头，将镇静剂注射进曾程的体内。

“呼，总算是没事 了。”赵青摸了一把头上的汗。

“没事什么没事，这才是第一晚，如果那个人不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面的每一晚你们都要小心了。”

“谁知道就这么巧呢，老板想找的人竟然是个得了绝症快死了的，否则今天说什么也让那个人打电话过来。”

“等明天你们把这个消息直接告诉你们老板吧。”

“没电话都这样了，要是告诉他人快死了，那。。。”

“他只是精神上有问题，但是智商上没有问题的，他会有自己的决定的。”

“那，好吧。”

曾程看着重症监护室里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人吗？随着陈轩胸脯轻微的起伏，曾程的眼睛一点点的变红。

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才躺在这里吗，就像那些血红的画面里的所有人，他果然是罪恶的根源，所有和他有联系的人都会受到伤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不去死，想着曾程抓着自己的头发就要往墙上撞。

李越早就知道曾程看到陈轩现在的样子肯定会有反应，但是曾氏集团老总绝对不能是个疯子，或者说至少不能在公众场合之下让大家看见这疯狂的一幕。所以在曾程刚开始动作的一瞬间，就被身边的人抱住，然后注射了镇静剂。曾程慢慢的没了反应。

“给你们老板在医院里也弄个病房，最好在陈轩的隔壁。”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终于有个人能让你们老板有反应了，你们还不赶紧照做。”

就这样，曾程和陈轩住在了一个病房，曾程醒来对于这样的安排似乎也很满意。陈轩的父母虽然对于这样的事情有些不解，但是曾氏的总裁助理赵青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对他们解释了，说是两个人在私下早有联系，突然联系不到了，这才知道陈轩生了这样的病，他们老板决定承担陈轩治疗的一切费用。陈轩的父母听了这样的解释，再加上家里的确在治疗费用方面已经有些吃力了，所以就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从那天起，曾程每天工作完就直接回到了病房，也不和任何人沟通，就坐在自己的病床上，然后看着睡在另外一张床的陈轩，没有人知道他脑中在想什么东西。

“你好”怯懦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与在电话中听到的有些不一样，更加真实，也更加贴近。

“你好，我叫陈轩，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也生病了吗？”

陈轩看着曾程不说话，也就慢慢的不做声了。躺在病床上，掰着自己的手指，看起来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轩，是妈妈，你感觉怎么样了呀。”

“妈妈，我感觉好多了，你不用担心了。”

“感觉好些就好，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可把你妈妈急坏了。”陈轩爸爸拍了拍盖在陈轩腿上的被子。

“嗯，我以后会多多爱护自己的身体的。”

“来，妈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曾程，最近的医药费都是他在帮忙。”

“谢谢你。”

曾程看着旁边床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感觉。

“好了，妈妈要走了，你在医院好好照顾自己啊，张阿姨有事，不能照顾你了，但是妈妈找了个护士，有事你就按铃，她就过来了，午饭他也会送过来的，明天下班妈妈再来看你啊。”

“嗯，妈妈再见，爸爸路上小心啊。”

陈轩笑眯眯的对要离开的爸爸妈妈招手，但是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妈妈的衣角。陈轩妈妈当然知道陈轩想要什么，无奈的看了陈轩一眼，还是悄悄的塞了个手机给陈轩。陈轩拿到了手机，这才松开了手。

夜慢慢的深了，陈轩悄悄的看了一眼已经在隔壁床上睡下的曾程，悄悄的拨打了那个已经记在心里的号码。

“铃铃铃”

寂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曾程快速的将放在手边的手机接通。陈轩被这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等曾程接通了电话，铃声停止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陈轩等了等，感觉旁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又拿起手机，悄悄的冲着话筒说了句：“你好。”

但是病房里却响起了两声问好，陈轩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说了两句话，才确定，自己打的电话是旁边人的电话。

“曾程，你好。”

“嗯”

“前一段时间我打的都是你的电话吗？”

“嗯”

“对不起啊，打扰你了。”

“没有打扰。”

陈轩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那我还可以和你聊聊天吗？”

“嗯”

听到曾程的回答，陈轩开始了自己的碎碎念，说了为什么前一段时间不能给他打电话了，说之前照顾她的张阿姨，说他一个人已经住了很久的医院了，他很久都没有出去转转了。

一个慢悠悠的说，一个安安静静的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的慢了。说着说着陈轩睡着了，而曾程也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睡着了。

有钱真的可以改变一些东西，比如疾病。在赵青的示意下，医院给陈轩用的都是最好的药，虽然白血病这种病很难治疗，但是还是有方法的，而且使用一些高科技的方法缓解病人的痛苦还是可以的。

陈轩也从李越的口中得知了曾程的一些问题，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过曾程发病，只当曾程的问题不大，医生嘛，总喜欢小题大做，直到那一天。

“快，病人的心跳出现异常，赶紧送往急诊室。”

曾程坐在陈轩的床边听他说话，两人一起吃着护士刚刚送过来的午餐，突然陈轩的呼吸就有些不对劲，下一刻医生和护士就突然进来。将曾程和陈轩隔开，曾程看着上一刻还和他说话的人，下一刻就虚弱的倒在病床上由着医生护士摆弄。

“你们都给我走开。”

医院的人都知道曾程的真实身份，所以听他冷冰冰的这样说，就让出了一个位置。但是人群还是不曾散开。

“阿程，你这是怎么了，不要皱眉头了，不好看。”

曾程红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陈轩。

陈轩看着曾程通红的眼睛，突然意识到曾程可能有些不对，想起李越和他说过的话。绝对不能让人觉得曾程是神经病。

“我感觉好多了，没有那么严重，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

“陈先生，您最好还是检查下。毕竟。。。”

但是对于陈轩来说曾程现在更加重要，“请你们现在，立刻，出去。”

医生看着陈轩的表现，而且刚刚注射的药物好像起了作用，他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了。于是挥挥手，叫走了其他的医生护士们。

陈轩伸手抱住站在旁边的曾程，慢慢的拍着他的背，就好像哄小孩一样。“没事啦，他们只是看我生病了，所以关心过度而已。你不要紧张啦。”安慰了一会看着曾程还是没有反应，又说：“你干嘛一直站着啊，我这个样子很难受的。你坐下来吧。”

曾程坐在床边，陈轩也不在说话，只是依旧用手环着曾程。好久，曾程的眼睛才慢慢的褪去了血丝。

“刚刚没吃饭。”

“对啊，那你帮我出去再拿一份吧，我想吃蒸鸡蛋。”

“好”

晚一些的时候赵青听了这边发生的事情，过来问，然后打开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就是曾程发病的样子。

“为什么阿程会这个样子。”

“因为他小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但是我们知道的都不清楚，因为曾总他从来都不说。”

日子就淡淡的过着，陈轩几次想问问曾程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在日常说话的时候常常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曾程也懂陈轩的意思，但是他不想把自己那些不好记忆说出来，他怕陈轩会离开他。只是偶尔说一点点相关的事情，但是这样也足以让李越开心了，要知道他当了曾程六年的心里医生了，但是他从来不开口，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陈轩就办到了。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医生的医术再高明，也阻止不了陈轩的生命一点点的流失。他的头发一天比一天少，身体也越来越瘦，只是那双眼睛，总还是闪闪的。

“其实我们找到了骨髓，但是成功率不大，很可能下不来手术台。你们确定，要做吗？”

“做，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但是毕竟是有风险的，我怕曾程他接受不来那个不好的结果。”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告诉阿程，直接走吗？”

“不辞而别，那结果可能更坏。我们只是想让你和曾总告别一下。”

“告别？”

“嗯，因为你要是去了国外，曾总肯定也要跟去，但是曾氏最近不能没有曾程。所以。。。”

“好，我懂了。”陈轩笑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万一我没有坚持下来，阿程也不会太难过。”

赵青退出了病房，虽然这样有点自私，但是曾程的病，刚刚有了起色，绝对不能再受一点刺激了。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看着我笑。”

“因为阿程好看啊。”

“吃饭吧。”

曾程把桌子放在床上，摆上专门带过来的饭菜。吃完饭又开始收拾东西，任何一个认识曾程的人看到这一幕可能都会感到惊讶，一脸冷冰冰的曾程竟然还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对于房间里的这两个人来说，已经是很习惯的事情了。

夜如约而至，可能是因为白天都没有办法在一起，所以晚上两人总会在一起聊天。

“阿程，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

“嗯”

“我可能要变成一颗星星了。”陈轩感到搂着他的手蒙的一紧，安慰似的拍了拍曾程的手臂，“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转过身，将头抵在一起。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去治病，我知道你可以很快就找我，但是我这次不想让你找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这次去的结果会是很么，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陈轩将下巴放在曾程的肩膀上，“但是我希望你永远可以记得我，不管我是不是还活着，我都希望在你的心里，我是活着的，只是在天上，变成了一颗星星。”

“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记得你。”

“所以啊，你更没有必要陪我一起去了，你还有你的事业。”

“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你要好好赚钱，否则谁来支付我的医药费啊，是不是，我爸妈都默认的我和你在一起了，那你可要好好照顾我哦。”

“......”

“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个大大的惊喜，”

“我不想要惊喜。”

陈轩假装没有听见曾程的话，“等哪天你手机又在12点响起的时候，就是我回来了，好不好。”

“......好”

“你要和我保证，在这之前不可以私下去找我，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等我回来了还要和你白头到老呢。”

“白头到老”

等第二天曾程从公司下班回到医院，陈轩已经走了。而曾程的反应好像只是回来确认一下，那个人真的走了。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抬手拿走了放在床上的那个娃娃，是陈轩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转身走了。

从此以后，曾程也变的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

赵青收回记忆，看着站在窗边的老板，“曾总，这么多年了，你就这么一个人，也挺孤独的，要不......”

难得的，曾程开了口，“我不孤独，我只是在等人。”

“铃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