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戴着耳机的山与小姐

文/苍耳                     

山与小姐最喜欢在某个无所事事的傍晚徒步到车站，然后随便上一辆公交，戴上耳机没有任何目的地地任公交车行驶，不会在中途喊停，一直到终点才会下车。

除此之外，山与小姐还有点轻微的偏执症迹象，认定的东西不管怎样都要死命护住，要么就不要。就比如坐公交一定要坐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要不然就浑身不舒服。

有次跟柚子小姐约着看电影，两个人去搭车，人不多，有很多个空位，但偏偏那个自以为独占的座位却有人，山与小姐心里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

柚子小姐拉着山与小姐坐在了没人的空座上，坐了还没5分钟，山与小姐就站起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柚子小姐一脸无奈，她不知道山与小姐是什么怪癖，山与小姐当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向柚子小姐解释，自己那点不被理解的小偏执。

当然，这些不被理解也包括一个最大的偏执。

不管在哪碰到山与小姐，你都会发现，她总是戴着耳机，除了必要的场合需要摘下之外，山与小姐都是一副沉迷音乐的样子。

要怎么形容呢，特别像耳机慢慢从耳朵里长出来一样，好多人都跟山与小姐建议，老是戴着耳机对听力有很大的损害。但其实，在很多时候，耳机里是没有音乐在播放的，耳机线的终端设备并没有运行的。

山与小姐也不反驳，只是傻笑着回复，以后会注意的，可是以后也没多大改进。于是以后的以后，大家都习惯了山与小姐的怪癖，渐渐地也不再觉得有什么了。

在这个物欲称霸的世界里，好多内心深处的声音仿佛都被那些光怪陆离所吞噬，很少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一件事很久很久了。

那天是个很舒服的午后，阳光不燥，风从车窗外吹进来，扰乱了山与小姐散落的几缕头发。

山与小姐把头发重新别在耳后，耳机里正在播放的是大火过一段时间的民谣歌手赵雷的歌，不是传遍大街小巷的《成都》，而是几乎无人知晓的《三十岁的女人》。

温柔的阳光顺着窗口的空档投射在山与小姐的右边脸上，有点刺眼，山与小姐不自然地眯起了眼，用手挡住那被宠幸的半边脸。

旁边坐着的同一个学校的男孩子，也戴着耳机在听歌，仔细打量了一下，白色短袖，牛仔裤，帆布鞋，很干净的男孩子啊，

山与小姐有些走神，不自觉地跟着耳机那头的调子哼了起来。

她是个三十岁身材还没有走形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  可否留有当年的一丝清纯

可是这个世界有时候外表决定一切

可再灿烂的容貌都扛不住衰老

突然感觉到肩膀微微颤动，山与小姐回过头，旁边的男生开了口，是赵雷的《三十岁的女人》吗？

山与小姐有些愕然，突然不知道说什么，男孩子以为山与小姐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于是带着笑意又问了遍，是《三十岁的女人》吗？

山与小姐是个不太懂得社交的女孩子，突然被搭讪，有点小紧张，用力地点了点头，像个面瘫一样表情都不知道怎么去变换了。

男孩子被眼前呆萌呆萌的山与小姐逗笑了，手突然向山与小姐的脸伸过去，山与小姐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男孩子还是没有停手，山与小姐有点慌了。

男孩子拿掉了山与小姐一只耳机，然后把自己的一只戴到了山与小姐耳朵上。

好巧吧，同学，我们听得是同一首歌哦。男孩子的声音很好听，不尖锐也不沧桑，怎么说呢，就是像一杯温的白开水那种舒服的感觉。

山与小姐笑了，是的呢，最近一直在听这首歌。

风有点大，吹得山与小姐不知所措。

加个微信吧，真的很有缘分呢。男孩子的眼睛很是深邃，仿佛望不见底。

山与小姐拒绝了，男孩子笑了笑没讲话了。

车到站了，男孩子下车前又看了一眼山与小姐，山与小姐没有回避他的眼睛，还是没有讲话。

为什么会拒绝呢，山与小姐把另一只被男孩子拿下来的耳机重新戴进了耳朵里。耳机里还是在重复那首歌，赵雷很是沧桑地低唱着，是不是一个人的生活，比两个人更快活。

可能是孤独太久了吧，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了，从前需要过一个可以驱逐孤独的救生者，只是等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久到了差点忘记自己当初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车上的人潮换了一拨又一拨，纷纷攘攘的人群在各式的城市喧嚣中穿梭随行，天桥上那些唱着理想的万能青年歌人，深夜里孤独又倔强的电台声音，还有总是戴着耳机的山与小姐。

他们，都可以，被成为，城市孤独者。

一种只能依靠着自己的某种怪癖寄托来与这个世界互相安慰的依托型人群，他们，实在是太孤独了，已经不知道如何这个世界相处了。

山与小姐总是戴着耳机与这个世界对话，可是呢，很少有人能听懂呢。

记得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山与小姐还是一个对一切都很期待的小姑娘，那时候的小姑娘是个老好人，一切的善良都可以全盘托出，掏心掏肺地对待每一个需要她的求助者。

只是后来迷雾森林太嚣张，在迷雾成瘾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已经熟练掌握迷雾的出处与意图，渐渐地，山与小姐放弃了与迷雾森林的抗争，她自顾自地走，自顾自地孤独，自顾自地努力活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山与小姐发现戴上耳机后，好像有一丝驱散丧的力量在召唤着自己，又好像与这个世界有了一丝和解。

再后来，总是戴着耳机的山与小姐开始学会察言观色这回事了，能够从容不迫地随机应变，她也仿佛看见了城市的奔波与世态。可是在面对这些不想要的事情来临之前，她最终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结成一个巨大的茧，先缓和缓和与世界的尴尬关系，再想想如何去拥抱一下这个世界。

山与小姐也有想过无数种和那个错过的男孩子再次相遇可能性，会不会有一天在老食堂的某一家招牌店就撞见了，会不会在某个下课的走廊上他与她面对面走过，会不会到头来的再遇见还是在那辆熟悉的公交车上，他笑着跟她说，好久不见。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那些不经意的再见也都可能是最后一面。

山与小姐还是喜欢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戴着耳机，感受着耳机电流另一头唱出的故事百态。只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她不再那么在乎是不是非得有这个位置了。

有人做了选择，那么就不要那么执着，其他位置也都可以再次选择， 总会有空着的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是只为她留着的，就像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位置是留给她来填满的，那些无所适从的孤独感也会有一个专属地来收藏。

别担心，那个总是戴着耳机的山与小姐总有一天会自己摘掉耳机，好好倾听这个世界的声音，她会的，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