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天气炎热,回村里避暑。在租的房子里,一定要开着空调才能活命,但回村完全不觉得热。或许是因为楼盖得高,隔热,一楼极为阴凉,三伏天连风扇都不用开。
中午躺在床上,听聒噪的蝉鸣。前屋的人家种了一棵不知名的树,大片绿色的叶子恰好透过窗户,长满了我的视野。
蝉鸣人愈静。近几年,村里越来越不热闹,老年人逐渐凋零,青年人和中年人都外出工作,小孩子不是在学校就是在托管班,耕地长满了荒草,仿佛整个村子都空了一样。
只有在傍晚出门,看到还有人闲聊乘凉,才觉得还有几分童年时的样子。
文人美化了蝉,说“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我童年的时候,却总觉得蝉吵得人睡不着。以前家门前种了一排杨树,杨树很有年头,小孩子双臂环起来,刚好能抱住。
蝉总是停在比成年人高一臂的地方,声嘶力竭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当时我们有一个乐趣,就是在午休的时间,拿着竹竿儿,去找那一排树上所有的蝉蜕,用杆儿挑下来。我们管蝉蜕叫“知了壳”。
蝉褪掉壳,才有透明的翅膀。褪下的壳是脆的,淡黄色的,除了后背有一条裂缝,它保留了蝉幼虫的完整形状。死掉的蝉,有时会被蚂蚁吃得只剩翅膀,翅膀好看极了,像轻纱。
那么丑的昆虫却长着那么美的翅膀,可见造物主总是有一分怜悯之心的。关上一扇门,却给窗户开个缝儿。
童年时,特别热爱大自然。蝴蝶会破茧而出,蝉会破壳而出,就连院子里柿子树上,也长了许多绿刺蛾的蛹,绿刺蛾俗称“洋辣子”,幼虫是绿色的,会蜇人。所以我们早早地从树枝上剥掉了它蛋壳似的蛹,收集起来丢掉。
关于夏天的记忆,就是院子里开得极为繁盛的各色月季,柿子树上的绿刺蛾蛹,杨树上的知了。
还有梨树边的蜜蜂。从前院子里还有一棵梨树,一棵杏树。梨花是白色的,蜜蜂绕着梨花飞,我表哥曾经用纸折了一个“东南西北”,戴在手上,捉蜜蜂。
而杏树是我爸小时候随便吐了一个核,长出的杏树。长了许多年,只结了一个果子。
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电视也不好看。村里人的乐趣就是在院子里种花,种树。
从前我们家还有一棵香椿树,一个葡萄架。葡萄和杏树一样不争气。但隔壁家的葡萄长得好,我经常去他们家摘葡萄吃。
夏天我们在花园里,穿梭在半人高的月季里,防着月季的刺,摘下好看的月季花瓣,用钢笔的笔帽,抠出一个圆,贴在眉心,像杨贵妃似的。
月季也不全是美的,有些生了虫子,有些结了蜘蛛网。绿色的大蜘蛛我们都害怕,但还是喜欢往花园里去。
月季好养,甚至不用养,花期又长,可以开好几个月。颜色又好看,花又多。多么淳朴的花儿啊,我一直觉得象征爱情的,应该是月季,而不是玫瑰。
初中看过一本书,书里说说月季是“Chinese rose”,我觉得甚是恰当。
童年从不觉得夏天热,甚至每年都期待夏天。现在的夏天,不到晚上八点都不敢出门。
那时候穿着连衣裙就觉得自己是公主,还觉得小伙伴们都是公主。现在穿着连衣裙,只觉得自己是个灰姑娘,小伙伴们也都是灰姑娘。
小时候长得好看,商店的老板娘总会拿一个冰棍给我,村里的小哥哥也会给我糖吃,但我都非常有礼貌的说我不要。没有利用自己的美貌优势,现在想靠脸吃饭,却已经不可能了。
以前在河里玩儿,捉蜻蜓,捉河蚌,后来突然开始害怕蜻蜓的眼睛,就不再捉了。捉的河蚌也没养活过,就不再养了。
以前喜欢爬树,像猴儿似的,直到有次没抓稳,肚子被树皮蹭了很大一片伤口,不敢跟家人讲,硬生生捱过去了,不敢再爬树。以前也喜欢和小伙伴一起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现在都不敢了。
以前村里有蛇,我见过好几种不同花纹的蛇。但奇怪的是那个时候,不觉得蛇可怕,甚至觉得蛇的花纹很美。现在啊,远离一切危险,生怕意外身亡,死得不值当。
突然觉得,自己的童年是多么富有。夜空有那么多的星星,我爸给我讲了那么多故事,我认识了那么多花花草草,昆虫动物。
如今啊,玩具只剩下手机电脑kindle,出去旅游,风景也是大同小异。其实,是越来越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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