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陪伴

5月23日农历四月十二日凌晨3:48，爸爸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一周后出殡。爸爸平静地躺在冰棺里，脸色安详，栩栩如生，轻轻呼唤，仿佛随时都会醒来。作为长子，彻夜守在爸爸身边是应有的义务，最后的陪伴了，所谓守灵是也。

前面几天一直是弟弟守灵，后面三天我请假回家替换，打好地铺，躺下来。夜深人静，感觉和爸爸的沟通再无障碍，爸爸不再有任何痛苦，不必再忍受20秒一次痛彻心肺的咳嗽，可以静下心来听我诉说:

还记得去年国庆，您到无锡，虽然您重病缠身，但是心情尚可，一家人其乐融融。临走的时候送您到离家三五十米开外的幼儿园墙角，来到小区主道路口，弟弟开车，您对我说：“不送我到（小区）门口么？”自己当时不知道怎的竟然没有答复您，忍心看着您期盼复又失望的眼神，弟弟启动汽车后徐徐离去，心中怆然，不曾想，那一次竟然真的是您最后一次前往长子的家中，此后再也不能如此长途出行，空余无限的遗憾和不绝的悔恨。不能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子欲养而亲不待，该是怎样的愧疚。

爸爸您是家里最能干的一员，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晓，担得起能工巧匠的称谓，且幽默风趣，是我心中永远的偶像，从儿时到天命之年，如今爸爸仙去，虽然弟弟很早足矣自立门户，独当一面，但是家中从此再无爸爸，很多的绝活在我们家庭从此失传，比如筑猪圈、扎笤帚、砌灶头，如今端午即至，可惜再也不能欣赏到爸爸您精湛的包裹粽子手艺，尤其再不能听到您的胡吹海侃，聆听您老人家当年的“英雄事迹”了。

爸爸您一辈子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整理遗物，妈妈双手颤抖从床头取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叠零碎的钞票，满目含泪交给弟媳：“爸爸再也用不着了，以后你们收着吧”。妹妹发现了二十年前替您购买的衣服依然崭新如昨，我们也都陆陆续续找出了多年前买给您的衣：有外套有内衣，有冬天的有夏秋的，绝大部分都没有穿过，依据风俗，一些崭新的衣服只能点了化了送给那边的您，实属无奈，聊作安慰罢了。

透过冰棺，凝望着您，不足半米的距离，那样的近，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您的气息，但又是世间最为遥远的距离，阴阳阻隔，何止十万八千里？您再也不能醒来，再不能听见亲人的呼唤，徒留亲人伏棺抽泣流泪，伤心不止。陶渊明《拟挽歌辞三首（其三）》曰：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其实也不尽然：

爸爸您为人正直，赢得周围很多亲朋好友发自内心的尊敬。您的一位表弟（我的表叔），虽然和您有一定的年龄差距，居住地也有不短的距离，即使现在借助电动车等交通工具，也有半小时左右的路程，但是彼此非常谈得来，您年轻的时候做些小生意，走南闯北，但凡到附近路过，或被我表叔获得消息，必定拉到家里吃顿饭聊上一通。您生病以来更是如此，得知您去世，表叔伤心而又伤感地说：“你走之前有我陪你聊天，以后谁来陪我呢？”。我的二阿姨三阿姨，和您情意如同兄妹，家里但有烦事难事，您总是发挥自己的特长给与大力支持，比如建造房子和其他技术援助。您生病后，她俩频繁结伴前来探望，每次都帮着照顾您，喝水揩痰，按摩捶背，无微不至。您去世后，两位阿姨伏在棺旁哭泣不已，一口一声一个“哥哥”，怎么拉劝也不能止住，几乎瘫倒于地，令人揪心不已。倘若爸爸您地下有知，也当欣慰了吧。

得悉自己医治无望，您希望身后可以最终陪伴在奶奶身边（您的妈妈），奶奶去世已经五十余载，墓地位于老家农田一角，当下为了响应国家关于殡葬的号召，您的愿望已然无法实现，当时佯为应允。您二十多岁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终生怀念。国法父愿，不能两全，请恕晚辈们的不孝，这是最后的一份遗憾！

“我们会好好地照顾妈妈的！”我和弟弟妹妹和您说着同样的话语，告诉您家里有弟弟弟媳，妹妹妹夫也住在附近，经常往来，您尽管放心，我也会经常回家看看，不必担忧。您在那边不要总是太过节省，解脱了人世间病痛劳作，希望您在那边好好的，不要牵挂家里。

爸爸，虽然今生和您永远不能再见，但是多么希望确有灵魂的存在，相信您一定可以听到我的话语，请让我再喊您一声：爸爸！

2021-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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