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是一个集智慧、美貌、武功于一身的魅级刺客,在无锋这个组织里,天地玄黄,魑魅魍魉等级森严。她身中半月之蝇带着任务,作为待嫁新娘混入了宫门。她看不上任何人,甚至对身为“魑”的云为衫以“不可以哦,因为我喜欢宫二先生”来宣示主权,言语温柔,婉转动听极具诱惑力,绝杀全场,看似温柔小白兔,抢人划地盘却毫不手软。并且以一枚玉佩成功引起了宫尚角的注意,他的一句“你很了解我吗”足以证明她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宫尚角是一个对外强大且冷漠,阴鸷狠戾,杀伐果断,生性多疑,冷静深沉,有勇有谋,有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城府和谋略的角宫宫主。江湖人称“宫二先生”,在宫门统领角宫的同时,还负责在江湖行走,对外交际,家族营生买卖。整个宫门除了角宫赚钱,其他人都是花钱的,宫尚角接管之后,家族营生比上一辈更好,他自小刻苦练武,天赋异禀,三域试炼也是第一个通过的,但是仍然得不到家族长老们的偏爱。
从上官浅开始靠近他的那一刻起,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危险性,就像他对宫远徵说得“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所以他亲自选了善于伪装,心狠手辣的上官浅做他的新娘,是好奇心还是胜负欲,亦或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上官浅,宫尚角和上官浅也许本就属于同一类人,他们都喜欢危险的猎物,也都把彼此当做自己的猎物。
宫尚角看起来强大且冷漠,其实内心世界一片荒芜,上官浅投其所好,给了他所有的偏爱。她以一个爱慕者的身份接近他,在楚楚可怜的外表下,伏低做小,察言观色讨好他。他们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四年前的上元节,上官浅路遇歹人,那时候宫尚角策马而过,就像从天而降的英雄,即便知道那是早有预谋的相遇,在他冰冷的外表下却还是不自觉动了心。一个是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宫二先生,一个是泪水涟涟的柔弱女子,宫尚角遗落的玉佩是有意还是无意?
在执刃厅上哪怕是宫尚角轻轻瞥她一眼,看到的她都是对自己含情脉脉,梨花带雨的模样。宫尚角最爱的弟弟宫远徵去女客院落接上官浅的时候,她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得偷了他的暗器囊袋,搜房间搜身却只搜出了那个四年前上元节他遗落的玉佩,上官浅屈辱又楚楚可怜的神情配上那杀人无形的娇媚的泪水,她开始表白自己心属宫二先生,想报答他救命之恩。尽管她清纯无辜的脸上满是泪水,满怀真诚地表达自己对宫二先生的倾慕之意,可宫尚角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那张冰冷禁欲的脸色之下。面上虽是波澜不惊,但也会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抚摸玉佩陷入沉思。所以他才会提醒上官浅“宫门很大,不要乱走,记得待在自己该在的位置,正确的位置,不要选错了路”。宫尚角清醒的知道上官浅有问题,但是她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他甚至觉得她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她步步为营,揣摩他的饮食习惯,人人都知道他日日只食一餐,只吃素食,只有上官浅为他张罗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能精准的扑捉到其中的原因,知道他多年来为宫门出生入死,经历了太多血腥场景,不吃鱼的原因是因为鱼的眼睛和死人的眼睛一样,尽管他从来不说,但仍是心存芥蒂,没有人关心他脾胃不好,食欲不振。她真的很懂他,所以才破例吃了鸡和鱼吧。
宫尚角不喜欢花草,上官浅却种了满院子的杜鹃花,她清楚的知道宫二先生饱读诗书,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杜鹃花的花语是“我永远属于你”?他愤怒于上官浅又擅自揣度他的心意,质问她为何不跪?却在她要跪下的时候扶住她,在她想要起来的时候他又拿住她。他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她,再次提醒她把脸擦干净,女孩最重要的是干净,面容干净,家世干净,手脚干净。又喝令仆人把满院子乱七八糟的花草都拔了,只留下白色的杜鹃花。他冷漠地离开,只留下了独自垂泪的上官浅。侍女们都说她们在角宫待了那么久,只听见公子说不要不行不可以,从来没听他说过要什么,这还是第一次说要呢。而上官姑娘才来多久啊,公子鸡鱼也吃了,也知道要了,她们觉得这要是成了亲,可不得了了!
宫尚角在书房看书,抬头看见上官浅的影子映在墨池里,她端着茶水缓缓向他走来。他问她有事?她说没有。他冷漠地说但我有。她说自己就是想多陪着公子。她留心他总喜欢在房间里点月桂熏香,就去药房领了一些月桂花叶,熬制了精油,给他加到墨里,想让他闻着心神愉悦,清净思绪。宫尚角问她可知自己为何喜欢月桂?她说月桂是种既恐怖又有魅力的植物,它的花语是“蛊惑”。他的嘴角会不自觉的上扬,会给她细细道来他喜欢月桂的原因,“世人常说月桂既危险又迷人,代表了蛊惑。但其实月桂的花意还代表着胜利。月桂一直是传说中的长生之药,月中至宝,难以摘折。若有幸可以寻到吴刚在广寒宫种下的月桂花枝,无论挂上什么,铜钱也好,金玉玛瑙也罢,都可以无限采摘,富裕满盆,能够摘到月桂花枝绝非易事,所以人们将才子中举称为折桂。而西北方的一些蛮族,他们则喜欢把月桂花枝编制成环做成头冠,送给凯旋而归的将士,所以月桂也代表着胜利”。上官浅于他而言又何尝不像月桂一样,既危险又迷人,以至他清醒的沉沦。会做饭种花种草的上官姑娘还精通文墨,谁能不爱呢?他语重心长地敲打上官浅说,你是我亲自指选的新娘,角宫未来的夫人,我希望你懂分寸,知进退,远是非。
宫尚角问她会下棋吗?她说略知一二,却一不小心赢了整盘棋局。在互相猜疑中爱意滋生,棋逢对手,不仅仅是因为上官浅的身姿和容貌让人沉沦,更是因为这是强者之间的博弈,是试探是审问?他夸上官浅不是自作聪明,而是真的聪明,也不忘告诫她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别太得意忘形了!所以宫二先生喜欢上官浅绝不是因为她表面的温柔和美丽,而是她掩藏在小白兔外表之下的能力和野心。
他清醒的知道她的危险,却也清醒的一直沉沦下去。
当他因被人算计想起了他的母亲和弟弟,宫远徵想安慰他,他冷漠地流着泪吼着让宫远徵先下去。此时的上官浅在门角处悄悄看着他不自觉流露出自己的心疼之态。她追问宫远徵,角公子为什么一直看着手里的老虎刺绣,看那么出神。上官浅因此知道了宫尚角的母亲和弟弟在十年前被无锋杀了,手里的老虎刺绣就是他亲弟弟的,爱一个人是不是就要先从心疼他开始?天色黑了,平日里他本就喜欢清静,宫里的下人无诏不敢随意走动,现在这个时候更没有人敢靠近他了。她悄悄推开门,试着叫宫二先生,屋子里出奇的安静,就像墨池的水一样平静。她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杯碗的碎片,却被他凶狠暴怒地一句“放下”吓得把碎片丢到了墨池里划到了手,墨池荡起了涟漪。如果说墨池是宫尚角的心,此时他的心也泛起了涟漪。每当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敢进来,只有她进来了。他冷漠凶狠地问她为何敢进来?她说宫二先生看起来吓人,其实很温柔的。他冷着一张脸让她过来,开始粗暴地给她上药,包扎伤口,绷带缠到一半却狠狠地按压她的伤口,十指连心,她惊恐害怕却又挣脱不掉,梨花带雨地看着他,疼得发出娇弱的声音,他问她还觉得我温柔吗?她开始开导他被人关心着难道不好吗……
他说,江湖中幸福和威望可以拿来分享和展示,而痛苦和秘密却不可告人。所以人们常陪他者一起欢笑,却很少有人可以陪着一起痛哭。
她说,很少,但不是没有。若是伤口掩埋在心底,自己一遍遍描摹一遍遍触摸,只会变得更加伤痕累累。
他说,你看过受伤的野兽吗?它们不会把伤口展示给别人,因为族群里容不下弱者,它们只会独自找一个阴暗的山洞,悄悄舔舐,等待康复或者死去。
她说,可人不是野兽,野兽没有心,但人有。心,总归要有一个栖息之地,倘若有人相伴,煮雪暖酒,即便不够光明炽热,也足以度过心底的寒冬。
他说,但并不是每一个你心里的人都会帮你温一壶酒,也可能他会在你心上划下一道伤。
多么温暖又治愈的话啊!他把自己能够顺利离开宫门的令牌给了她,让她可以畅通无阻。
上官浅会细心地从下人哪儿听说,宫二先生最近睡眠不好,经常凌晨起夜点灯,在我们老家有种可以安神的枕头,是黄杨木做的,里面加入首乌藤汤汁,煮过再晾干的香叶能够安神助眠。宫二先生一眼就洞悉她只是想借这个理由出去罢了,于是就提醒她,已经入了宫门了,就别老想着外面的事。
宫尚角平时都是独自一人,但却在上元节这天想起了上官浅,邀她一起用膳。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邀她共进晚餐,甚至会想到她以前都是和亲朋好友一起逛街看戏,赏星赏月赏花灯,好不喜庆热闹。宫门里的上元节确实冷清了些, 宫二先生说,嫁入宫门,受苦了。
她说,嫁入宫门,也许会受苦。但嫁给宫二先生,一点都不苦。
他听着她的甜言蜜语,嘴角不自觉地在上扬。她就继续攻略他。
她说,其实公子不喜欢热闹吧?
他说,不喜欢。
她说,那我也不喜欢了。
他微微一笑,喜欢还可以改的吗?
她笑意盈盈地说,当然,喜欢都是后天的,没有谁生来就喜欢谁。
他淡淡地说,但仇恨可以是先天的,有些人生下来就带着恨。
她若有所思地说,是啊!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却有无缘无故的恨,两个可能没有见过面的人却是生死世仇。
他说,宫门的仇人宿敌很多。
她看似真诚地说,角公子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他抿嘴一笑说,你很会说话。
她说,不是吗?
他说,你刚才说角公子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而不是说宫门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她说,有区别吗?
他说,没区别。
上官浅因刺杀无名,行踪暴露,他在地牢再次见到她时,她被吊了起来,她经历了鞭刑和夹棍,浑身是伤,他感情复杂,眼神闪过一丝心疼和不忍,转瞬即逝。他说只要你招认,我保你不受苦。上官浅弱弱地问他,你能不能保我不死?他眼睛湿润仍是冷冷地说,我保你不受苦。上官浅在这一刻,一定失望透顶了吧!此时此刻,她向宫尚角坦白了她并不是上官家女儿,而是孤山派遗孤,无锋的首领点竹将孤山派一举灭门,她被父亲藏在了密道里才侥幸躲过一劫。真真假假或许宫尚角已经分不清楚了,但她处处想着保命,曾经立下誓言一定要为她父亲以及族人复仇,她活着就是为了报灭门之仇。宫尚角邪魅一笑,手按压在她的伤口上,靠近她的脸问她,你就这么想让我对你用刑,她痛的发出娇喘,颤颤巍巍地说道不怕公子用刑。他的眼睛似是湿润中迟疑着,慌乱中选了一碗毒酒准备喂她,她说给我解开我有证据证明我是孤山派的人,像宫尚角这种阴冷狠辣的人什么时候会动恻隐之心,他给她解开了,她倒在地上,他说证明。她把后面的头发拨起来,他看到了孤山派独有的胎记,她晕了过去。在她看不见他的时候,他着急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丸药喂给了她,没有人知道那是不是百草萃。他满眼心疼地伸出了想触摸却颤抖着又收回的手。也许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药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他在长老们面前替上官浅求情,问可不可以把她放出来?尤其是当其中一个长老说上官浅是角宫的人,就让他亲自处理,他难掩内心的喜悦之情。把人从地牢接回来之后,找大夫给她看了伤势,听下人说宫远徵去了上官浅的房间,他立马赶了过来,当着弟弟的面亲自喂她喝药。
他关心地问她金龙胆草够用吗?
她含笑说够的,雾姬夫人给了好多,怕留了疤痕,角公子不喜欢。
他说,你可以直接问我要,一味药材而已,没有必要委屈求全去道歉。
她说,没有委屈求全啊!
他说,是吗?
她说,我知道公子仍在怀疑雾姬夫人,所以才去缓和关系,方便日后继续替公子打探。
他轻轻一笑,是替我,还是替你自己。
她笑着握住了他的手说,替你就是替我,我和公子不分彼此。我们的目标都是无名,更应该同心协力才是。
他说,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说,也许这就是真正的我,既然公子已经发现我真实身份了,我也就坦然相待了。
然后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摩擦,问他公子可喜欢?
他慢慢地抽走了自己的手,看向旁边的白色杜鹃花,笑着说这些花苞好像就要开了,很快就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了。
她在他泡温泉的时候,穿着他送的新衣服却故意不穿里衣,端着东西小心地过来了。
他说,这本该是下人做的事情,上官姑娘不必劳烦。
她说,角公子怎么知道是我?
他说,每个人的脚步节奏、轻重缓急、气味、呼吸都不相同。你应该也训练过吧?
她说,我在孤山派的时候跟着爹爹简单学了一些功夫,公子说的这种训练我倒是没经历过。
她坐到他旁边悄悄观察他,他背对着她,身子都痊愈了吗?
她说,伤口好像都好了,疤痕也没怎么留,公子要看看吗?她故意撩开自己的衣服,他没有回头,她的另一只手轻轻去抚摸他的手。他却慢慢抽回了手,放到了水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攥了一下自己的手,自嘲地笑了一下说,不打扰公子的雅兴了。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就听到他背对着她说,这个温泉有疗伤养肤的功效,你要不要试试?
宫尚角只想告诉上官浅无论你如何撩拨我,我都不会馅进去,除非我允许,你的美人计才能得逞。在上官浅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发出了自己的邀请,这不是清醒的沉沦又是什么呢?宫尚角其实并不清楚上官浅是出于真心还是别有用心,他的邀请实为试探,但又没有办法拒绝上官浅,在温柔中沉沦。
于是两人在温泉里共浴,她看着他缓缓的把她头上的发带取下来,宫尚角在水中解开上官浅头上的发髻,这是在洞房时才有的情节,意味着男子从此是女子的丈夫。气氛暧昧至极,二人眼神温柔,像极了爱情。
二人从水里出来以后,衣衫不整地坐在桌边。他盯着她,端着茶杯轻碰杯碟又拿起,她喘着柔柔地气息问,公子选的衣服,好看吗? 他声音沙哑地说,我没在看衣服。
她缓缓地说,其实我深夜前来,是有求于公子。
他听后内心有失望有烦闷,拿起杯子准备用喝茶来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上官浅终究是想利用他,问道,所求何物?
她说,求公子帮我报仇。
他说,仇人是谁?
她说,清风派的点竹。
他说,你伪装身份潜入宫门,危机重重却总能够化险为夷,以你的聪慧和本事,为何不自己报仇啊?
她说,试过,不止一次。
他说,看来结果不如你意啊!
……
她泪水蕴含眼中,公子所若能助我复仇,杀掉点竹,我愿意献出我所有!
他缓缓抬头看向她,所有?
她坚定地点头说,所有。
他说,你还有什么?
他二人之间彼此防备,彼此忌惮,又克制不住彼此吸引。本是最亲密的夫妻关系,却疯狂试探,或许从一开始,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有意潜入,一个将计就计,可这份爱来得波涛汹涌,在心里迅速生根发芽竟情难自禁。
上官浅眼中有泪,她愣住了,在她看来,她献出了自己的身体却还是被宫尚角无情拒绝,而她背负着血海深仇,爱情太过奢侈,她没有得到宫二先生的一点偏爱。复仇这件事必须要靠自己。
上官浅独自坐在房间里,手里端着桂花茶,嘴角不自觉地含着笑开始回忆。
他说,没想到这月桂墨香真能让人心静心安。
她说,那我以后经常为公子磨墨伴读,此生常伴公子左右。
他听后没有回应,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回到现实,她皱着眉头放下那杯茶,“一个细作要是爱上了她的目标,下场真的会很惨。不要动心,这是我对你的忠告。”这又何尝不是她对自己的忠告呢!当初寒鸦柒问她,进入宫门之后,你会不会爱上宫门的人,她自信且坚定地说,绝无可能。而现在自己在劝自己不要动心。
当她在听到云为衫说,宫子羽把自己的百草萃都给了她时。上官浅很羡慕地说,你运气真好!当她又听到宫远徵说,宫子羽为保云为衫,不惜同族相残。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动心很可笑呢!
当雾姬夫人以宫尚角的命作为交换无量流火的条件时,宫尚角也不会知道她在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只是因为爱上了他吧!但是她生来有自己的使命,必须要拿到无量流火。
宫远徵和上官浅谈心,上官浅眼睛湿润地说,我和你一样,努力做了各种事情,只想看到他脸上露出微笑,但好像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宫远徵说,他眼里有江湖道义,有家族重担,宫门荣辱,却唯独没有他自己。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好像从来没有追寻过什么东西,直到遇见你,我很羡慕你,也很感谢你,因为你让哥哥第一次有了自己想去追求的东西!
她泪流满面地说,是吗?
宫远徵接着说,人们靠近一棵大树,总是会赞美它的枝繁叶茂,繁华硕果,人们总是会看见它的参天之姿,却从来没有人去关注它那庞大而又沉默的树根,那树根埋在阴冷而又黑暗的泥土里,无怨无悔,深深扎进坚硬的大地,却也是这些无人问津的根系支撑起了所有向上的力量和枯荣。而我哥就是那不说话的树根,我养虫养草常常拨开泥土寻找药材,我每次挖开大树的根都像是看见了他的心。
她说,我可以感受到他外表坚强,内心却十分柔软,从今往后,他可以示弱,可以不用一直逞强。他有我,也有你。
宫远徵地泪水流了下来,可别人不允许,江湖不允许,把你视作神明的人并不会喜欢俯身于尘埃中的你。
上官浅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觉得宫尚角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在宫尚角同意宫子羽以上官浅设局开始,上官浅终是把宫尚角每隔半个月有两个小时会内力全无的弱点告诉了寒鸦柒,以此换得半月之蝇的解药,她要活下去。在他们同床共枕之后,一个是得不到任何偏爱的女人终是要放弃她爱的男人,一个是再情深难抑也不会为了女人而放弃守护宫门的人。他们是爱过吧,短暂的,浅浅的,热烈的,在夜色来临之前,爱过。
在他二人最后独处一室时,她问他:公子,真心如此?
他居高临下地逼近她,眼睛深得望不到底,给人一种想亲吻她的感觉,魅惑地说,你不是和我心意相通吗?你认为呢?
她亦魅惑地说,那我可得给公子的心好好聊一聊。
他微微一笑,如何聊?
她突然扑到他的怀里,抱着他,她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他伸出了想触摸她却只碰到了发丝又收回的手。她松开他说,公子的心告诉我,你一心以宫门为重,所以宫门执刃上的位置是谁都可以,但重要的是这人得扛起宫门的重任,你处处针对宫子羽,是因为他明知身边有无锋细作,却处处包庇她欺上瞒下,把宫门的安危置于身后,但是你苦无证据,我定当竭尽所能达成公子所愿。
她真的好懂他,一字一句看似真诚,说得他满含泪水,也许他都惊异于她为何一次一次如此懂他。但她也会对寒鸦柒狠狠地说,趁宫门内乱,召集精锐,在宫尚角最虚弱的那天,攻入宫门,一网打尽。
宫尚角和上官浅的爱都不纯粹,也没有办法纯粹,是宿命的纠缠与无奈。宫尚角幼年亲眼看见母亲与弟弟惨死于无锋手下,他终其一生视无锋为死敌,并发誓要守护宫门,宫门族人的每一滴血都不容外人践踏。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他自己也在所不惜。所以上官浅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宫尚角全心全意的爱。哪怕是上官浅对宫尚角所言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宫尚角从来不敢赌,不敢用宫门的安危去赌上官浅的一颗真心。上官浅幼年遭遇全族屠戮,侥幸躲过一劫却摔下山崖失去记忆,仇人将她收养为其卖命,从魑到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孤身一人在那暗无天日的无锋训练和厮杀,慢慢恢复记忆却发现自己的师傅竟是屠她全族的仇人,这对她来说有多么的残忍?她只有蛰伏隐忍,伺机而动,这些坎坷与磨难磨练了她的意志,更加坚定她复仇的信念。她从来没有被坚定的选择过,得不到任何人的偏爱,便只能自己爱自己,她拼尽全力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只有活下去她才有机会报仇。这也是为什么上官浅爱宫尚角,却更加爱自己的原因,她不敢任由自己的爱朝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
这世间终是有全心全意爱她的人,寒鸦柒默默守护了她两次,一次是在她嫁入宫门之时,让爱慕他的郑南衣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掩护上官浅,一次是在上官浅被宫门追杀,他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护她周全。情不知何时开始潜滋暗长的,也许是寒鸦柒和上官浅朝夕相处,她作为他的下级,他教导她,受伤了帮她包扎伤口,上官浅曾对他说过,这世间早已没了我所爱之人,所以我没有软肋。寒鸦柒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鲜血,轻轻抚着她的嘴唇,唇上沾上了鲜血,坚定地对她说,你有,你爱你自己。他多么了解她啊!
寒鸦柒为救上官浅身负重伤,在他生命的尽头,他叫住了她,她犹豫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想把他带走。寒鸦柒流着泪对她说放下。他为了不拖累她咬舌自尽而死,临死之前对她说,我叫你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为我停下来,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你可以走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上官浅默默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朝着寒鸦柒拜了一拜。
上官浅拿到了无量流火,在逃走的路上,宫尚角追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问她跑到哪里去?
上官浅淡淡一笑略带些许自嘲地说公子都抛弃我了,为何不走?
她开始先出招,占得上风。宫尚角看似招招致命,实则招招手下留情,但又步步紧逼。那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宫二先生啊,魑魅魍魉的“魍”都不一定是他对手,她怎么打得过他?
他的剑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却是刀背向下。她缓缓地说,那宫唤羽骗我说合作,却想要独吞无量流火,而公子与我夫妻一场,竟也对我毫不留情。
他声音沙哑地说,无锋之人,何来情?
她看着他说,可我心不在无锋了。
他眼中含泪说,我不信。
她满眼泪水说,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孤山派遗孤,当年我逃离密道,掉落山崖撞到头部失去记忆,点竹把我带了回去。骗我说我是她徒弟,将我收养,为她卖命。
他眼中蕴含泪水接着问,然后呢?
她继续说,后来我一点点恢复了记忆,假意继续留在她身边,我跟公子说过,两年前我曾下毒毒杀点竹,点竹中毒之后,当时无锋首领竟然取消了风雨不改的无锋例会,通过这两件事我才推测出无锋的首领就是点竹,所以我才为无锋效命,为的是终有一日我能杀掉点竹报仇雪恨。如今无量流火在我手里,我可以消灭无锋杀掉点竹,我已经全盘托出了,公子可否放我一马?
他说,交出无量流火,我就放了你。
她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娇弱地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他的剑在她的肩膀上发出了咯咯地声响。她仍是哭着不解地说,消灭无锋对宫门也有好处,公子为何不愿意?
他眼中的泪水似是要溢了出来,强忍着沙哑的嗓子说,无量流火,绝不能落入外人之手。而且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
她无奈的苦笑说,我不会骗你的,因为…
她用手握着他的手,把他手中的剑放了下去,俯在他的耳边,他侧身去听,只听见她低低地说,我怀了宫门骨肉了。
他怔怔地心里一震,眼睛湿润,但他还是不忘把无量流火顺走了。
他望着她跑到宫门的密道口,她停了一下没有回头,他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直到只剩下一面墙壁,他意识到自己彻底失去她了,忍不住有些发抖,微微张开嘴巴,吁着气,眼泪越发明亮。
宫远徵追上来的时候,他既生气又着急地问宫二先生,哥,你就这么让上官浅走了?
他拿出了无量流火说,否则我不可能放她走的。
宫远徵难以置信却又懵懵懂懂地说,放她走?
宫尚角盯着空空如也的墙壁一脸苦涩地说,让她走。宫尚角即便对上官浅心动不已,却也从未相信过她,并且为了宫门,他会挣扎纠结后放弃她。哪怕她怀了他的骨肉,唯一能做的也是放了她。最不该成为执刃的人却阴差阳错成了执刃,最该成为执刃的人却俯首称臣。谁说不是造化弄人?相爱却分离,夜色尚浅终究代表了危险和孤独,不爱是一生的遗憾,爱是一生的磨难。
宫门内外之乱平息后,宫尚角和弟弟坐在角宫里,欢声笑语,一片祥和,无意间瞥见了盛开的白色杜鹃花,内心伤感,眼眶湿润,朦朦胧胧似是看到了墨池里的上官大小姐,上官浅终是住进了他的心里。后来上官浅独居江湖之外,粗布衣衫,打着灯笼在夜色降临时,熟悉地给杜鹃花浇着水。这一对终是以生离收场了,终究是:
克己为宫,高瞻远瞩。心怀天下,相思难诉。
深仇难忘,情丝难断。相守一生,黄粱终醒。
他们二人之间开始于算计,结束于算计,是假意还是真情?后来怕是他们自己都已经分不清楚了,他喜欢她的聪慧,她的体贴,她的知情识趣,她看似表面上的忠诚与永不背叛。即便她狡诈若狐,但还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懂他的人,人人都知道宫二先生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只有上官浅知道他外表冷血内心温柔,他也多次明里暗里试探上官浅,他的心像墨池的水一样黑漆漆的让人看不透,墨池是宫二先生的心,墨池里的上官大小姐是宫二先生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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