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鱼

642件可写的小事之———手拿蓝色物品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今日草鱼出奇的便宜。她在鱼摊前踌躇片刻，下决心买一条，她妈身体不好，需要吃点有营养的。

临近中午，阳光已很热辣，她满头大汗与其他客人挤在数个大水盆前，望着鱼贩不断从水盆中捞出个头不一的鱼，称斤数，讨价还价一番，用刀背将挑中的鱼敲晕，开膛破肚，取出内脏。粘稠的血液流了一地，又被清水冲刷。

等了许久，鱼贩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她尽力放大沙哑的嗓门：“买一条草鱼。”

“几人吃？”

“两人。”

鱼贩捞了一条个头不小的，放上秤，转头对她说：“够吃两顿了。”

老板问她要不要当场宰杀。她微弱答了一句，要。

或许她声音太小，没被听到，鱼贩抓过一个蓝色塑料袋把活鱼扔进去灌上水，递给她。

鱼摊生意火爆，众顾客大声挑三拣四，让鱼贩忙得跟不停转的陀螺一样。仅购买一条特价草鱼使她有种占了便宜的羞耻感，不敢再大声提要求，默默接过袋子。

打开微信迅速付款，每次见到微薄存款减少都让她一阵焦虑。

她拎着蓝色塑料袋穿过地面随处可见垃圾与狗粪的狭窄小巷，袋子里的活鱼不时猛烈动一阵，塑料袋刷刷作响。她升起一阵苦恼交织着期待的复杂情绪，家里只有两个人，生病的妈妈碰不得水，这条鱼只能由她来杀掉了，她回忆着鱼贩干脆利落的杀鱼动作，先把鱼敲晕，然后用菜刀划开鱼腹，取出内脏，并不难，她告诉自己可以做到。

没走多久，老旧的四层筒子楼进入她视野，她家住在四楼，可她走近时听到了一声巨响，她家传来金属物品砸到地面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她本该卧床静养的母亲的哀嚎声，她心中一片冰凉，停下脚步。

怎么办？那个人又回来了。

她原本该担起顶梁柱角色的父亲，一年到头在外晃荡，靠坑蒙拐骗来的钱赌博，一旦没钱，就会回家朝母亲要，拿不到钱就会动用暴力，让母女俩满身伤痕。

本该留着做生活费的钱又要被抢走，焦虑与绝望几乎让她窒息。

这时，蓝色塑料袋里的鱼又蹦了一下，她回过神，心生一念，母亲床头柜里有安眠药，可以加入到鱼汤里。弄昏之后，开膛破肚，想办法把血液处理掉，她冷静地想，能做到的。

等母亲醒来后，那人就会永远消失，所有恐惧和焦虑也能消失了。

一个行踪不定的赌徒忽然失踪，别人只会以为他躲债去了，况且就算被抓到，她四个月后才满十四岁，不会被判死刑。

家里传来母亲的哭喊，她给自己鼓鼓劲，快步走向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