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GC创作
我能尝到铁锈味。不是真的铁锈,是恐惧在舌根分泌的、带着腥气的涩感。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放,又快到模糊。防弹背心紧勒着肋骨,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对抗一道逐渐收紧的铁箍。耳边是战友粗重如风箱的喘息,枪械碰撞的金属刮擦声,还有远处爆豆般密集、却仿佛隔着一层厚棉花的交火声。
我们是尖刀,是楔子,是注定要砸进敌人防线最硬那块骨头里的铁锤。任务是撕开缺口,为后续部队打开通道。简单,粗暴,生还率低得像个黑色笑话。
“黑桃A!正前!火力点!”耳麦里传来队长的嘶吼,声音被电流和爆炸声撕扯得变了形。
我猛地探身,突击步枪喷出火舌,灼热的弹壳叮当砸落在脚边。视线尽头,一个沙包垒成的工事后面,人影应声倒下。
“Clear!”我哑着嗓子回报,缩回掩体,背部紧贴着粗糙冰冷的水泥墙。心脏在胸腔里发疯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
“推进!左翼!烟幕弹!”队长的命令简洁有力。
烟雾腾起,刺鼻的化学气味弥漫开来。我们像幽灵一样在灰白色的屏障中快速穿行,依靠平日千百次演练形成的肌肉记忆和残存的视野轮廓移动。脚步声、喘息声、装备摩擦声,被放大又扭曲。
突然——
“RPG!!”
不知道是谁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那声音尖锐得劈开了所有嘈杂。
时间在那一刻猛地塌陷、拉长。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只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身边那个刚刚换完弹匣、略显迟疑的身影狠狠撞开!
是山猫。队里最年轻的家伙,下个月才满二十,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总吹嘘回家要开家摩托车修理铺。
巨大的轰鸣声、炽热的气浪、仿佛能碾碎内脏的冲击波,从我的右侧毫无保留地席卷而来。
世界瞬间失声,只剩下持续的高频耳鸣。视野被刺目的白光和飞溅的碎石填满。我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扯下的叶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重重砸落。
痛觉延迟了几秒才海啸般涌来,从右半身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啸。温热的、粘稠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作战服的右侧。视线里一片血红,不知道是溅上的还是眼睛里流出的。
我试图呼吸,却吸进满嘴的沙尘和血腥味,呛得剧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引着炸裂般的剧痛。
“……医官!医官!!”有人在我耳边咆哮,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模糊而遥远。是队长的声音,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充满了恐慌和暴怒。
沉重的脚步声跑近。一张沾满硝烟和汗水的脸闯入我模糊的视野,是医疗兵蜘蛛。他的嘴一张一合,急促地说着什么,但我什么也听不清,只看到他眼神里的惊慌和……绝望。
他手忙脚乱地撕开急救包,拿出绷带,用力按压在我的侧腹。压力带来的不是止血的安心,而是新一轮撕裂般的剧痛。我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嘶气。
剧痛和失血迅速抽干我的力气,意识开始像退潮般一点点消散。周围的枪声、喊叫声、爆炸声,都迅速远去、模糊,变得像另一个世界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要死了。
就死在这片陌生的、被炸得稀烂的异国街道上,死在这个阳光烈得刺眼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的午后。
冰冷的绝望像毒液,瞬间注满了四肢百骸。
不。
不能是这样。
我不能死在这里。
眼前开始发黑,像老旧的电视失去信号,雪花点疯狂闪烁。但在那一片混沌的黑暗尽头,一点微弱的光亮了起来。
是家。
老旧的单元楼,楼道里飘着邻居家炖肉的香味。我推开那扇漆皮剥落的绿色防盗门。
“回来啦?”系着围裙的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是温暖的笑意,“洗手吃饭,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客厅里,父亲戴着老花镜,正对着报纸上的填字游戏皱眉头,闻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电视里放着晚间新闻,声音开得不大。
餐桌是老式的折叠圆桌,铺着印有俗气牡丹花的塑料桌布。饭菜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父母的脸庞。妹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筷子不小心掉在地上,嘟着嘴弯腰去捡。
那么普通,那么琐碎,那么……真实。
温暖的、带着食物香气的空气。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母亲温柔的唠叨。父亲沉默的陪伴。妹妹没心没肺的笑声。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碎。
我从未如此刻骨地意识到,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红烧鱼了。再也听不到父亲看报纸时轻微的咳嗽声了。再也看不到妹妹考上大学、穿着学士服傻笑的样子了。
我答应过今年休假要带他们去海边。父亲从来没看过海。我答应给母亲换一个更好的微波炉。我答应教妹妹开车……
还有……还有她。
我说好这次任务结束就回去打结婚报告。我说要买那个她看了好久却舍不得下手的小公寓,虽然很小,但会有阳光照进来。我说以后每一天早上都要给她挤牙膏……
所有的承诺,所有的日常,所有的未来,都在这一瞬间,被那发该死的火箭弹,炸得粉碎。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悔恨,像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了我正在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
为什么以前总觉得时间还很多?
为什么总要等到“下次”?
为什么要把最好的脾气留给外人,把最多的不耐烦留给他们?
为什么没有再多打一个电话?没有再多回一次家?没有紧紧拥抱他们?没有清清楚楚地再说一次“我爱你们”?
那些被忽略的、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日常碎片,此刻变成了最锋利的玻璃,在我的意识里疯狂搅动,带来比弹片撕裂身体更尖锐、更无法忍受的剧痛!
泪水混合着血水和尘土,从眼角汹涌滑落。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餐桌旁温暖的光影,抓住那再也无法实现的未来。
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粗糙的地面,和逐渐弥漫开的、属于自己的浓重血腥气。
耳边似乎传来极其遥远的、队友带着哭腔的呼喊:“坚持住!兄弟!坚持住……”
但他们的声音也迅速消逝了。
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了那张温暖的、铺着俗气塑料桌布的家里的餐桌。红烧鱼的热气仿佛还氤氲在鼻尖。
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最后的54秒。
我的一生,原来短得只够用来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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