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轨道穿梭在那沟壑纵横的山峦之间,因为在这高原上有这太多的沟太多的壑,我们聪明的设计师们便在山间凿出无数的隧道,架起了无数的山间桥梁,打开了这个古朴的地方通往外部的大门。正如路遥在《平凡的世界》所说:“黄河的无数条分流把这个世界上黄土覆盖面积最广的高原冲出了数不清的沟壑,在这每个沟壑中间都坐落着一个又一个的村庄,住着一户又一户的人家。”他们有的从这沟壑中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把他乡当做了故乡。有的一辈子便生活在这里,从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裹着被漫天的黄土染成泥土色的白羊布头巾,站在庄稼地里唱着浑厚高扬的信天游,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土地。

每当在火车上看着窗外,小土坡主见变成了小山丘,小山丘逐渐增加了高度变成了贫瘠而又不失美丽的大山脉,山脉之间错落着圆孔型的土窑洞,我就知道……回家了,我回家了。
小时候,火车是对我们来说神秘的存在,许多节车厢串联在一起,以飞快的速度驶向视线到达不了远方。那时的我们,多么想坐在火车上,看看外面的世界。高中之后,终于,我也被火车带离了我的黄土高原,我的家乡。关中平原以黄河的一条重要支流渭河为轴向四周伸展开来,自古便是兵家的必争之地。在这一览无余的土地下,沉睡着从汉朝到唐朝多少的王侯将相。这里是陕西省的省会所在之处,是曾经“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长安,是如今经济教育发达的西安。它的繁华与飞速的发展吸引了来自全省甚至全国的想要寻找机会的青年,当然也被吸引了我。这里便是火车要驶去的方向。
高中三年,被火车带离家乡的我明白了人情冷暖,也学会了独立,学会了坚强。那时的火车又变成了我们一家人团聚的工具,虽然远隔400多公里,父亲在三年中始终坚持着每两周坐着火车来看我一次。母亲经常跟我说那时候父亲不管有多忙有多累,只要听到我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看我,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订一张火车票,踏上了重复了千万次的远程。大学后再想起这段时光,终于明白了父亲为了我这个离家远游的孩子,付出了多少辛劳。把青丝换成了白发,让担子压弯了年轻时挺直的脊梁。

如今上了大学,火车把我带到了离家更远的地方——北京,又是一座帝王城,又是一片富庶地。 人们总是在追寻远方,总是在走向离家更远的地方。“ 香山万树飘红,掩葱茏。冷雨嗦嗦前夜遍秋风。”这里有满山红叶的香山,有大气磅礴的紫禁城,推崇禅宗的雍正登基之后又在北京城内兴修了一大批佛教寺院,现如今仍然有不少地方以古寺为名。时至今日,即使变成了国际化的大都市,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仍然延续不少前人留下的传统。响彻云霄的带着儿化音京腔中,传承着北京人对礼节,对长幼尊卑的注重。香山红叶美不胜收,可我在想念巍峨的宝塔山上的那九级古塔。北京话很好听,可我却想说鼻音很重的家乡话。北京冬日里的风很大,可我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想到的是童年时黄土高原上常见的沙尘暴,染黄了整个蓝天。走入教室,沙土覆盖了孩子们的书桌,不知是哪穿来了几声无可奈何的咒骂……

火车把丰富的石油等矿产资源带出了家乡换为了财富,同时又把在这片黄土地上长大的孩子带离了家乡。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们坐着火车去了越来越远的地方,甚至漂洋过海,去了火车到达不了的远方。他们每当在月圆之夜,是否也像我一样彻夜难眠,思念那远方豪放粗俗的乡音,思念喝过的带着母乳味道的小米粥,思念火车带去的永远回不来的年少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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